在人们的印象里,苏辙是苏轼的弟弟,唐宋八大家之一,更多的就说不上来了,在苏轼熠熠光华的笼罩下,苏辙的存在感极弱,人们看不到他的闪光之处。
人们只知道苏辙的名望没有苏轼高,苏轼锋芒毕露,其实苏辙更是咄咄逼人,批评时政的言词比苏轼更犀利,就是皇帝、重臣也敢批评,一点不留情面,算得上是有宋以来的第一愤青。如果不是有个“明星哥哥”,他应该也能成为一个焦点人物。
1056年,苏洵从四川出发,送苏轼、苏辙兄弟俩进京参加礼部会试。这一次考试可以称为“史上第一名榜”,除了苏轼苏兄弟,还有曾巩(八大家之一)、曾布(曾巩的弟弟,位及宰相),还程颢(理学家)、张载(理学家)、吕惠卿(位及宰相),加上推荐官欧阳修,这些人都是未来的大文学家、大思想家、大政治家,都是人物。
苏洵、苏轼、苏辙
尽管大宋的人才汇集这次考试,苏轼苏辙双双进士及第,苏轼22岁,苏辙才19岁,名动京师。文坛欧阳修极力推崇“三苏”的文章,世人争相传阅。会考后,苏辙给宋朝的军机大臣枢密使韩琦写了一封求谒信,相当于自荐信,让韩琦对他刮目相看。
1060年,经吏部铨选,苏轼被推荐任福昌主簿,苏辙被推荐任渑池主簿,同时又被推荐参加制考,两兄弟忙着备考,没有时间去上任。制科又称御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高规格考试,应试者必须由朝中大臣推荐。
一年后制考,临近考试苏辙却生病了。宰相韩琦对宋仁宗说:“今年制科考生中,只有苏轼、苏辙两兄弟名声响,大家拭目以待。现今听说苏辙病了不能参加考试,这制科考试就会让大家失望的,能否将考试推迟?”仁宗同意考试延迟了20天,至苏辙病好。
制考的科目是“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兄弟二人狂放地发表自己的高论。考试结束后,苏轼自信满满地说自己的策论是“直言当世之故,无所委曲”,针砭时弊,一针见血,根本不曲里拐弯。
《清平乐》宋仁宗剧照
没有想到,弟弟苏辙的策论语言比他尖锐犀利,直接向稳坐江山30多年的仁宗开火,列举了他几大毛病:
从政30多年,有所懈怠,缺乏忧患意识,“无事则不忧,有事则大惧”;
不会用人,“择贤否而任之”,不分好坏;
皇宫美人上千,沉溺于声色犬马,没有时间打理政事,“坐朝不闻咨谟,便殿无所顾问”;
宫中生活穷奢极欲,百姓却生活愁苦,“赋敛繁重,百姓日以贫困”;
“庆历新政”半途而废,没有见到实。
总之,仁宗满身都是毛病,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不称职的皇帝。关键的是他批评宋仁宗的黑材料竟然是道听途说,多半言过其实,只是愤青式的宣泄不满。连苏辙觉得自己过分,肯定会被除名。
苏辙
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苏辙居然把皇帝批得一无是处,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司马光认为,苏辙“所试文词,臣不敢言”,那么激烈的言辞,他想都没有想过,更不敢去说了,但苏辙有爱君忧国之心,应列为三等。
考官胡宿却认为,苏辙引用历史上六个昏君(夏太康、商祖甲、周穆王、汉成帝、唐穆宗、唐恭宗)来比盛世英主仁宗,是大不敬,强烈要求把苏辙除名。
后,还是仁厚大度的宋仁宗发话说:“以直言召人,而以直言弃之,天下其谓我何!”苏辙被列入四等。
制考分五等,一、二等都是虚设,三等实是高等,苏轼在这次制考中定为三等。在整个北宋,也只有苏轼和吴育两个人拿过三等,苏辙如果不是批评仁宗言辞激烈,也有可能是三等。仁宗读到苏轼的《制科策》后高兴地说:“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苏轼没有当上宰相,苏辙后来做了副宰相。
苏轼
1067年,宋神宗继位,励精图治,起用王安石,进行变法。王安石设立了制置三司条例司,这是集财政大权为一体的变法中枢,苏辙在这个机构中任检详文字(相当于文书)。这时,苏辙接近权力中心,如果他乘乘依附顺从王安石,仕途一定会青云直上。偏偏这个杠精不为自己的仕途考虑,而他从百姓的角度出发,对王安石变法中的一些弊端进行了猛烈的批评。
宋神宗
王安石实施的青苗法,就是在青黄不接时以20%的利率发放给百姓,让百姓度过难关,半年为期,归还。苏辙指出,这个办法看起来对老百姓很有利,实则是伤害老百姓。政府强迫百姓,然后强行催还,在一贷一还间,给一些贪官污吏可乘之机。公贷也没有民贷灵活,代贷必须还钱,而民贷有钱还钱,没有钱可以用物相抵。
苏辙建议实行以前的“常平仓”法,在粮食贱时候收购,囤积起来,等粮食贵时候再低价抛售给百姓,使富户商贾不能哄抬粮价,贫户能得到切实的利益。
苏辙看出了问题的关键,分析透彻。史料记载,青苗实施期间,一些地方官不仅擅自提高利率,而且强行摊派,逼迫百姓借钱,终导致所有的百姓都困苦不堪。
王安石不听从苏辙的建议,依然颁布实施新法。苏辙就上书皇帝,言辞十分激烈,告诫执政者不要不顾老百姓死活;同时要求外任,免去他在条例司检详文字的职务。苏辙上书反对新法比苏轼早四个月,而要求离京外任比苏轼将近早两年。因而得罪了王安石,苏辙被贬官。
1085年,年幼哲宗即位,高太后垂帘听政,开始罢免王安石新党,起用旧党大臣,司马光任宰相,辗转在地方做官多年的苏辙才得以返京。
以司马光为首的旧党上台后,就要废除王安石的免疫法,恢复差役法。苏辙认为,朝政不能朝令夕改,政府的公信力下降,会让商业陷入瘫痪状态。新法已经实行一段时间了,贸然废除,让百姓无所适从,百姓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他建议,新法中合理的措施应该保留,废除新法要循序渐进,要有缓冲期,建议缓期实行,让民众有一个准备的过程。司马光十分不高兴,因此得罪了司马光。
司马光
1086年2月,苏辙任右司谏。这是一个谏官的位。武死,文死谏,中国古代文官都有一个敢于犯颜直谏的情结,而性情耿直的苏辙更是把这种精神贯彻到底。苏辙一生所上奏章150多篇,任谏官10个月,上奏章多达74篇,几乎涉及当时所有的重大政治问题。这也表明苏辙在政治上往往比苏轼更激烈。
面对朝政混乱、吏治腐败、边防空虚的乱局,苏辙怀揣着忧国忧民之心,积极履行谏官的职责,从稳定政局、与民休息出发,提出了一系列切中时弊的建议:
在用人上,历数新党任人唯亲、迫害忠良之罪状,要君王亲君子,远小人。他八次上书要求责降右仆射韩缜,三次乞诛窜吕惠卿,并议论章惇,再论安焘,五论蔡京。
在民族关系上,主张恪守诚信,怀柔西夏,反对边疆寻衅生事,避免引起更大的外族侵扰。
在内政上,坚决反对废除新法,主张趋利避害,对新法果比较好的要继续实施。
苏辙的建议被采纳后起到了稳固时局的重要作用,深得高太后倚重,1089年任苏辙尚书右丞(相当于副宰相)。南宋何万在《苏文定公(苏辙)谥议》评价说:“元祐九年之间,朝廷尊,公路辟,忠贤相望,贵幸敛迹,边陲绥靖,百姓休息,君子谓公之力居多焉。”虽然有誉美之意,但也基本符合实情。
宋哲宗
1093年,高太后死去,哲宗亲政,因对高太后有意见,又要恢复新法,打击旧党,苏辙的处境十分困难。但他不改初心,依然上疏苦谏,要哲宗“慎勿轻事改易”,朝政不能改来改去。惹恼了哲宗,苏辙再次贬谪地方。
苏洵曾写过一篇文章,介绍苏辙名字的由来:
天下之车,莫不由辙,而言车之功者,辙不与焉。虽然,车仆马毙,而患亦不及辙,是辙者,善处乎祸福之间也。
苏洵
苏洵认为,天下车马都是沿着车辙行进的,但车马有功,没有人会想起来这是车辙引导的结果。马车翻车了,马死了,也无人怪罪车辙。为儿子取名为辙,就是希望苏辙能够循规蹈矩,谨言慎行,远离祸福。纵观苏辙的一生,在他从政期间,并没有按照父亲的要求去做。
苏辙从小受孟子思想的影响,关心民生问题,在政治有锐气,有见地,遇到政事不合理的地方,都会直言极谏。在不懂苏辙的人眼中,他是新党、旧党的做法都反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杠精,其实他反对的只是其中不利于民生的部分。
如果说苏辙批评仁宗过失时,只是年轻气盛不谙世事,那么在一次次贬官之后仍言辞激烈地提出自己的见解,即便以此获罪,也在所不惜,不得不说是他忧国忧民的本性使然。他敢于直言,切中时弊,反映出一个官员方正刚直、关心民生的应有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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