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金子的日子》 二十二 (接续)
两个妈妈背地里老争这个儿子,不可开交时,爸爸就说:“我是人民的儿子。”我的爸爸的确聪明,学习拔尖儿,是学生会的干部,前途无量。原本可以像他的那些同学远走高飞的,但就因为过继给了叔老子,成了独生子,只能留在养父母的身边尽孝了。
爸爸初中毕业后,就当了老师。英俊潇洒,性格开朗;学识渊博,口才也好,真还是块教书的料。“大跃进”时期,风华正茂的爸爸从奎苏十五里调到大河旧户学校,邂逅了方家情窦初开的长辫子尕丫头……
“我嫁给你爸爸是高攀了。户儿家的人跟了个城里人,还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民教师……”娘现在还这样说。
真的,爸爸如果一直教学不改行的话……妈妈如果哝娘一点不那么攒劲的话……可惜,生活没有如果。终爸爸还是妇唱夫随刨土坷垃了!
龙游浅水,虎落平阳。有人笑话爸爸刨的埂子是牛尿下的尿,歪流曲巴;挑下的渠是狗刨的窝……娇生惯养的爸爸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啊!
打草,捆麦捆,吆牛车……为了养家糊口,爸爸脱胎换骨真还成了一头老黄牛。
农业社那会儿,爸爸经常带着人外出搞副业,他的外交才能有目共睹。洋芋馒头能买转人心,给副业队揽活儿创收……
爸爸重感情,讲义气。哈密“武斗”厉害的时候,有一次,杨大叔油嘴滑舌惹恼了人。晚上,一帮人闯进了副业队的驻地,千钧一发之际,爸爸机智地从暗处溜出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呀!搬来了救兵,化干戈为玉帛!
还有一次,爸爸巡夜查铺时,还救了尹家二娃和徐家二娃的命呢。半夜三更,他俩着了炉烟(煤气中毒),起夜时昏倒在雪地里了……
爸爸还不厌其烦地用副业队的面粉在哈密换上小米拉回生产队再和那些坐月子生娃的婶婶们一碗米两碗面地兑换……你说这心田咋样!
“你爸爸就是个倒宝客嘛!啥东西都送人。”这是姨奶奶,舅奶奶们数落爸爸的话。还真是的,舅奶奶经常给爸爸縫新衣服,有时,爸爸穿出去就从身上脱下来送人了。皮袄、毡袜、大头鞋……就更不用说。口里上来的新社员、哈萨克塔母……他觉得谁都比他可怜。
爸爸不是在供销社工作过吗!为了给那些娶媳妇的大哥哥们扯条绒买毛线他拼命地挤供销社;为了给那些新社员买缝纫机之类的紧俏商品,他经常低眉下贱地求情下话……
改革开放恢复工作后,爸爸如鱼得水,工作业绩彰显在大河供销社那几年的辉煌中;定格在那一米长的王恩茂和自治区支农先进人物的合影中。
爸爸这辈子,老牛拉车不松套,养父走后,为他的养母养老送终(我的奶奶活了九十岁);和风马牛不相及的妻子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白头偕老;对自己的女儿更是俯首帖耳,只弯弓不射箭……
端午一过,我的爸爸就成“80”后了,开始从80岁往18岁活了。父爱如山,我祝愿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父亲在夕阳晚霞中也能看到初升的太阳。
摘录三妹微信中的一段话,加一佐证:“飞飞:理解万岁!我们都一个毛病,对朋友掏心掏肺,对亲人熟视无睹,总想把好的送给朋友,都随了爸爸。想当年爸爸求人下话买上紧俏货物,拿回家还没捂热就送亲戚朋友了,把妈妈气得没话可说,只有吵架,吵来吵去也没改变爸爸的捣包客毛病。现在想想如果不是他的舍哪有我们现在的得呢,哪有今天你生意的红红火火,哪有我们的健康平安。愿爸爸的舍得精神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能发扬光大!”
关于母亲,每年的母亲节几乎都写,先粘贴一篇2019年的拙作《母亲的好搭档》以飨读友了。
我前脚落地,那台“牌”缝纫机后脚就跟进了家门。因此,年轻的母亲既没有吃过一针一线、缝缝补补的苦头,更没有尝过求情下话、用人气短的尴尬。加之缝纫机是组装的:卧箱是县木工厂加工的,漆色不亮;支架是配置的,不美观;那个脚踏板又不配套,踩起来不轻便、声音也大……因此,当初看不出母亲有多喜欢,但毕竟六十年代初有缝纫机的也没几家,母亲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尕舅奶奶是县城里缝纫社的裁缝 ,心灵手巧的母亲没几天就从她那里学会了缝纫,成了我们队小有名气的裁缝。母亲也算是命好的:跟的是工作人,吃的是现成饭,孩子有婆婆哄,只干农业社里那一头子活,按说是很清闲的,但自从有了缝纫机,母亲悠闲自得的新媳妇生活也就划上了句号。每天起早贪黑不识闲、马不停蹄帮乡亲们缝缝补补。午休的工夫,麻利的母亲在一块布料上比划着,照着样子放大或者缩小“咔嚓咔嚓……”几剪子裁好,又坐在缝纫机前“哒哒哒哒”一口气缝好。用“烫烫子”烫平熨展,还要锁上扣眼、缝上纽扣,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送给主人穿。为此,奶奶和父亲可没少唠叨:“心太实呀!也不知道给自己的孩子留个巧的。”“面情太软,啥人张嘴都不打推辞。”“能人是拙人的奴,她就爱劳毛。”……
“乡里乡亲、隔壁邻舍的,谁还不用个谁了?”热心的母亲照旧没日没夜地忙活着。当年我们队的口里人哪个没穿过母亲亲手缝的衣服?支边人孟大叔一家大小棉的单的母亲全包揽了。(待续)
亲爱的读友: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