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延巳,一作延己,又作延嗣(903--960),字正中,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人。他为五代一大词家,与温庭筠,韦庄鼎三足,对北宋晏殊.欧阳修影响很深,王维国《人间词话》称之为“开北宋一代风气”的人物。有《阳春集》。
虽然他的词从表面看来,似乎也未曾脱除五代一般小令的风格,其所叙写者,也不过一些闺阁园亭之景,伤春怨别之情,但若就其内容之意境而言,则冯词却已形成一种重要的开拓。其中《长命女》应是其中代表之作:
长命女·春日宴
五代:冯延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首词,如一潭清水,清澈见底,晶莹剔透,有一种率真之美。
这似乎是冯先生为酒宴上的歌姬写的祝酒词,也可能是老冯把酒宴上常听的这类词曲作的改编。词的内容,既尊客,又助兴,读来,不由你不佩服中国由来已久的酒文化。
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在春日的宴会上,这位美丽的歌女,端着酒杯,热情洋溢地以歌祝酒的情状。她那么谦谦有礼,又那么落落大方,还那么幽默有趣。悬想那被劝者,一定是欣欣然、熏熏然、晕晕然,到后不知其所以然,喝得舒心、痛快,喝得心甘情愿。
她那“三愿”,太有趣了。
“一愿郎君千岁”,把被敬者视为自己的郎君,又是这么美丽的女子,还祝你千岁,哪个酒客听了不心花怒放?“二愿妾身常建”,只有妾身常建,永葆花容月貌,才好与君相伴。彬彬有礼,而又温情脉脉,任谁听了也得喜上眉梢。“三愿如同梁上燕”,为什么?“岁岁长相见”。那就是与你恩恩爱爱长相守,永不离弃了。感人不?
这“三愿”,当然是玩笑,或是调侃,当不得真的。但这种情趣,这种氛围,还是令被劝者以及看客,甚至整个酒场,都充满了快乐。看来我们的古人,也并不总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非礼勿言,非礼勿视的。
研究家说,这种祝酒词在唐代就有,白居易就写过《赠梦得》,也是以“三愿”祝酒,据说还有以“五愿”祝酒的,足见那时酒风之盛,酒文化之发达。千余年之后的现在,虽然酒风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酒文化却未见有多少长进。
隔着时光的河流,我看到一个低眉素颜的女子,缓缓的,一揖而下,轻声的对他的夫君说着美好的心愿。
一愿,郎君你千岁。你要活着,健康安泰啊。
二愿,妾身常健。我也要活着,不然如何与你厮守呢?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仅仅是活着,当然是不够的,若没有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所以三愿,要你我如同那梁上的燕子,双宿双栖。
所求,不过是,渴望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与你厮守,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啊。是我满心的祈愿啊。
相必,她低声诉说的时候,满心,都是欢喜的。
那喜悦,眉眼之间,大抵都是流露出来的吧?
世间女子,所求,亦不过如是吧?
千年之前,千年之后。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