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开了,低调地不像话。
这和它所代表的初夏,张扬的炙热和暴虐的梅雨,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
难怪当年《木槿花西月锦绣》的文字和故事总能让人欲罢不能,明明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小丫鬟,弱质的木槿以一己之力守护了心中的执念和情谊。
“木槿初荣,含桃可荐”本是出自祭祀赤帝的祀词,在全唐诗《郊庙歌辞。五郊乐章。肃和》中,立夏之日的仪式感,由此可见:
离位克明,火中宵见。峰云暮起,景风晨扇。
木槿初荣,含桃可荐。芬馥百品,铿锵三变。
迎夏南郊,祭祀赤帝。一是时间,二是人物,都是属于东方文化的讲究。
四时有序,《礼记》中关于”夏”的描述,美得不像话,有声有色,而木槿显然就是夏之使者:
夏至到,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
又兼万物有灵,到了勃发生长之时,又怎不可告慰上天之神,这对象就是《幼学琼林》中这位,和火、炎热、夏等关键词有关:
南方之神曰祝融,居离而司夏,丙丁属火,火则旺于夏,其色赤,故夏帝曰赤帝。
可事实上,木槿遇雨,才是动人,且弥漫着几分伤感。
明代的刘基在《杂诗三十三首》中有云:
英英木槿花,振振蜉蝣羽。
乘彼三秋露,及此六月雨。
容好能几时,生成亦良苦。
十年构阿房,一日化为土。
染须作童颜,于身竟何补。
不如顺天命,保己良多祜。
六月的雨,湿润了缤纷开放的木槿花,英华灼灼,娇而不艳,只是这份美好注定短暂,如浮游朝生暮死,也真是朝花夕拾了。
对此,唐代的刘庭琦在《咏木槿树题武进文明副厅》中有感而发:
物情良可见,人事不胜悲。
莫恃朝荣好,君看暮落时。
中国的文人总是借题发挥,眼中是木槿,讲的可是人生道理和感悟。
花木荣枯,本是自然规律。
木槿不知,它在享受生命的绽放与陨落,而人却在以自己为比兴,告诫自身,不要恃宠而骄,有朝荣就有暮落,有高潮就有低谷,还是保持一颗平常心吧。
刘庭琦的生平,就带着诗中的隐喻。
开元八年,上头有令禁止王公与外人交结,但刘庭琦却不止一次与岐王范饮酒赋诗,之后就被拙了。
这,大概只能说是“活该”。
大概在诗人眼中,饮酒作诗的风雅可以藐视皇权,可也得问问当权者愿不愿意。
虽然,人生在世,匆匆那年,在物竞天择的世界里,也并不能算是极其苦短。
但是,人类总是喜欢追求永恒,以致于成了执念。
“花无百日红”是悲,“朝荣暮落”的木槿更是代表着了一种骨子里的和永恒的对峙。
宋代张愈有诗《朱槿花二首》就是这种情绪另一种演绎:
风雨无人弄晚芳,野桥千树斗红房。
朝荣暮落成何事,可笑纷华不久长。
风雨无人,野桥千树,本是一派祥和。
却因木槿落了一地,就引发了一场关于时间长久的讨论。
朝荣暮落不成体统,可笑纷华不长久又有何用?
这种显然就是一种偏见,生命的质感,在于质量而不在于时间的长短。
的永恒不存在,相对的永恒才更有价值。
正如,如今热议的《觉醒时代》,引发人追忆的乔年延年,谁又能说这样的人生经历不值得呢?
雨打木槿,不是摧残,而是慈悲。
夏日的洗礼,雨是甘霖,带来凉爽与湿润,让生命的底色更加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