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6月2日,国学大师王国维在北平颐和园昆明湖自沉而死,终年50岁。
不知怎的,深夜看完《海上钢琴师》,想起的,是《人间词话》的作者王国维。
1900生于1900,如果世间真的有这样一个天才钢琴家,他的宿命,他的抱负,他的“宁死不屈”,在某种程度上,在西边弗吉尼亚号生了又死的这个人,和东方的王国维,似乎产生了灵魂的同频共振。
但其实,无论他们中的谁,对对方,或许都不屑一顾。
放眼世间,或许无人有资格去试图理解他们。
分不清是时代的原因,还是个人的缘故,总之,1900决绝地选择了与船同生共死。
人们说,他割舍不下的,是他的精神家园。
那么,有没有可能,如果他出生在陆地,弹奏钢琴在陆地,他就会变成一个终生不会上船的人呢?还是说,大海才能孕育他的绝世才华,除此之外,没有一片土壤,能够长出他?
固定数量的琴键,每一次不超过2000人的乘客,是否,1900想要的,是小国寡民?
我们凡人有权去要求活在怎样的世界,怎样的时代,怎样的场景中吗?
不,我们没有。
但是,1900有。
因为,他不仅有对抗的勇气,还有自毁的天分,无论是他说的,他的音乐永远不会离开他,还是,他随手就把录制好的唱片扔进垃圾桶,他所拥有的才华,和他要以一种纯粹浓烈的精神洁癖去守护才华,这勇气,是旗鼓相当的。
麦克斯上船,麦克斯演奏小号,麦克斯下船,麦克斯又再上船去寻找1900,麦克斯被驯化了吗?心甘情愿?
是的,也不是。
麦克斯只是一个没有那么夺目的才华,也没有那么高强度精神洁癖的人,即便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已经是少数的存在,但是和1900相比,1900是世间那个。
让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
或许,我们终其一生,都是上帝和撒旦中间的凡人,爱恨离愁,名利财富,塞满我们,我们脑满肠肥,心拥堵而废弃物一般存在着,因此反而觉得与世间羁绊深,纠葛多,所以恋恋不舍。
但1900,他只是偶然游荡世界,而后无故失踪的小孩。
他的音乐是他渡世的舟筏,一叶扁舟,带着他来,带着他去,他也曾有过眷恋,也曾想过下船,在人世巨浪与海洋深邃之间,他明白他只能魂归大海深处,重新回到天上,因为,如果他下船了,他就没有脚了,他会变成凡人——在他看来,无比可怕的凡人。
如果只是行尸走肉地活着,生有何欢?
如果可以至死灵魂与自我高度统一,死有何惧。
1900的傲慢,是他对凡俗的喧哗与热闹不屑一顾。
并坚持了天才的这一傲慢于死亡来临前。
麦克斯的哭泣和眼泪在于,他知道了天才为何是天才,也明白了天才注定会是天才,他爱天才,也恨天才。
爱是爱他曾在人世短暂停留,点亮过光明在表黑暗在内的时代,恨是恨他不肯为这寂寞的,繁华的,空无的人世屈尊纡贵,再施舍一星半点光。
麦克斯是哭1900不曾拥有过凡俗的幸福,名声,财富,家园,温暖和爱吗?
不是。
麦克斯哭的,是鄙薄的社会,留不下一个1900。
而麦克斯和我们,不断失去1900,终,彻底失去1900。
如果1900下船,一切会不会好?
不知道。
但1900,的确是永远不可能会下船的。
这是天才的宿命。
就如张爱玲, 在人生越狱而去。
我们含泪悲伤,扼腕叹息的,于天才而言,不过尘埃。
那么,我们又何须哀伤?
不如尊重他们的选择。
如果不选择尊重,又能怎样?
天才应该被原谅。
或许应该这么说,我们连原谅都不配说起。
他们是流星划过夜空,我们有幸看见,就已足够。
谈何责怪流星不肯长久停留夜空,又谈何原谅流星短暂如烟火。
我们只可保持沉默,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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