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古诗词给人审美的享受,也能反映出当时的世态人情。但古诗词有没有造假的行为?
当然会有,“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为了写一些诗词就要矫情一下,而不是抒发真情。有的古诗很短,只需要四句话就完了。每句四言、五言、七言的都有,要是掌握了一定的作诗技巧,是不是会把一些词语填写进去,而不用什么真实的感触了?当然如此了,到了宋词那里更是,只需要按照词牌名填词作曲就行了,无非说一些愁绪、壮怀激烈等感情,并不一定需要太多的生活经历。甚至,一些词作者只需要虚构一下就行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就能写出一些名篇名作,真的是在感情方面造假了。
曹丕自拟弃妇抒情,写了《燕歌行》,其中有“贱妾莹莹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只是魏文帝曹丕的一种想象,而不是真的成了弃妇。贵为天子的曹丕,从弃妇的角度来写诗,只是创作角度不同于以往的诗人而已,写的感情真挚,不输于曹植的《白马篇》。苏轼写《念奴娇·赤壁怀古》的时候,游览的不是真正的赤壁古战场,而是人们常说的赤壁,于是词中就有了“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但并不妨碍他抒情,写当年的周瑜何等英雄,写自己早生华发,年老无为,两相对照,借咏史抒发词人积极入世但年已半百仍功业无成的感慨。至于古诗词中的比喻和夸张,一般都会有标榜自我的意思,和真实诗人、词人的人格还是有些距离的。
很多宫体诗人根本不出豪门半步,整天躲在家里吟风弄月,写出来的诗居然也有不错的名诗名句,但华词丽句比较多,距离底层的私生活比较远,一般不被人看中。只是他们写诗的态度还是很认真的,遣词造句讲究,竟至于走火入魔,偏入艳情一路,脱离了生活本体,成了空中楼阁。那么,他们这种创作态度就有些矫情,甚至搞得虚假了。但也有例外,一些宫体诗受了民歌的影响,贴近生活,其实只是一些文人创作的乐府诗歌,而他们并不了解民间的生活,也不到农田里耕种,只是想当然,就写出了不少让人觉得富有生活情味的诗歌,算是一种高度造假了。这类诗歌有萧衍等人拟作的《子夜歌》、《上声歌》、《东飞伯劳歌》等,都与民歌曲词极为类似。诗句有“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含笑帷帐里,举体兰蕙香。”等,就像曹丕自拟弃妇抒情一样,诗人以女性口吻吟唱,内容比较单一,风格轻艳,感情大胆浓烈,有的还带有柔靡之风。
除了创作角度的造假,男人可以以女人口吻来写诗词,女人可以以男人口吻来写诗词,就是后人假托名家造假了。《唐诗三百首》中并非都是唐诗,有一首张旭写的《桃花溪》,值得怀疑。诗作写道:“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莫砺锋论述说,这首诗并不是唐人张旭的作品,而是宋人蔡襄的诗,诗作名为《度南涧》。在洪迈把这首诗编选入《万首唐人绝句》之前,王十朋编纂蔡襄的诗集,就收录了包括这首诗在内的三首诗,也经过很多后代书法家的鉴定,应该不错。后人评价这首诗的时候,大多以为是张旭作的,众口一词地赞美。其实已经错了,并不是张旭的风格,而是宋人蔡襄的风格。还有杜牧的《清明》,诗句家喻户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据已故大师陈寅恪考证,《清明》一诗来历不明。在杜牧的《樊川文集》中查不到,在北宋田概编的《樊川别集》和《樊川外集》中照样查不到,稍晚的《樊川续别集》中却能查得到,只是,里面的诗全是许浑所作。也就是说,《樊川续别集》是南宋人抄录的,大多讹误,已经被刘克庄、洪迈等人否定。有两种猜测,一是说《清明》一诗是唐代人许浑所作,还算是唐诗;一种猜测是《清明》一诗是宋人宋祁所作,就成了宋诗,被选入《唐诗三百首》就成了编选者的错误了。如此一来,选错的诗就是编选者在造假了,虽然并非有意,有的是考证不足,有的是以讹传讹,但终归出了错误。
古诗词除了创作角度、态度造假,文辞造假,后世人也在造假,假托名家作诗,满以为当时人知道,为自己博取好名声,但流传上百年之后,就会产生真假难辨的现象,而那些诗词评论家们更是能把平庸之作捧上天,也就难怪有人故意造假了。诗人风格靠不住,诗作本身词句靠不住,后代人的评价更是靠不住。或许,诗词本身就带有一种语言审美需求,并非历史,当然可以造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