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句诗真得有什么深意吗?
这两句诗出自唐朝诗人王维的《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这首诗的名句,有人说,就是写景的两句诗而已,未必有什么深意。也有人不这样认为,相信王维这两句隐含了禅机。
我们先从这两句开始,然后欣赏一下整首诗,看看哪一种人说的有道理。
关于这两句诗,首先要说明的是:行到,不是行至。
另外,李肇的《唐国史补》记载,这不是王维的诗句,是他从别人哪里借来的:
维有诗名,然好取人文章嘉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英华集》中诗也。”
李肇,是中唐的文学家,宪宗时期翰林学士、中书舍人。他说这两句诗是《英华集》中的诗句。
是真是假,老街就不知道了。不过在宋朝还有不少人坚持了这种说法。
这两句诗到底有没有深意呢?
不妨用”莫须有“来解答。大概有三种情况
首先,有的诗词的确是作者有意为之;其次,有的诗词作者未必有意,但是个别读者牵强附会;也有作者不是有意为之,但确实很容易让大多数读者有新的认识,这也是一种情况。
宋朝的陆游有《游山西村》诗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从陆游上溯到唐朝王维 ,更容易体会到王维这两句诗的妙处: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走到水没有了的地方,正是看见云起之时。
高明的诗人,在不动声色之间描山绘水,却能够让读者感悟到,一种难以道出却明明存在的妙理。
一灭,一生,一无,一有。诗人在山水之间徜徉,随意吟来,似乎自有禅意。
清朝学者谭献有一段话:
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复堂词录〉序》)
那么王维是不是”用心未必然“呢?
我们要结合整首诗来看,首先看一看颔联两句是怎么写的?
先说明一下,避免犯糊涂。第一联两句叫做首联,第二联两句叫做颔联,第三联两句叫做颈联(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后两句叫做尾联。
颈联的禅机,是对于颔联的阐释,这首诗的颔联为: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独往,见到的是什么?是“水穷云起”,而”自知的胜事“又是什么呢?
既然王维用”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来接应“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可以认为颈联是颔联的一种回答。也就是说“胜事 ”就包含在颔联的两句诗中。
这个“胜事 ”正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背后的禅机。是生与灭、有和无的一种循环,一种生生不息的自然规律。
明朝谭宗在《近体秋阳》中评价这首诗:八句如同一句。清朝《历代诗评注读本》评价:一气相生。《茧斋诗谈》评价:一气贯注。
这些评价都是指这首诗上下贯通、环环相扣。
上面我们欣赏两中间二联,下面在看看首联两句: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因为中年好道,所以隐居到了终南山,因为住在了山脚下“终南别业”里,所以常常有机会“兴来每独往”, 因为常常“独往”,所以”胜事空自知“,如何自知呢?因为见到了“水穷云起”。
而“水穷云起”又是其“中岁颇好道”的收获与感悟,也就是”胜事空自知“。
清朝屈复《唐诗成法》中对这首诗剖析到:
一家别业之由。二别业。三四承一二。五六承三四。七八承五六结。无一语说别业,却语语是别业,神妙乃尔。以“中岁”生“晚家”,以“独往”生“自知”,以“行到”应“独往”,以“坐看”应“自知”,以“水穷”、“云起”应“兴来”、“胜事”,以“林叟”、“谈笑”而用“偶然”字总应上,此律中带古法。
第一句写去终南山居住的原因,第二句写了自己住到了终南别业。三四句承接了一二句,五六句(颈联)又承接了三四句(颔联)。
没有一个词说别业,但是每一句都围绕着别业展开。
这首诗每一步都环环相扣,一直到”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偶然二字,可以看出其”兴来每独往”的随意性,人是随意的,水云其实也是随意的。其背后的禅理,也是人与自然的融合,这里包含是时有时无的随意 ,也有生生灭灭的自然规律 。
作诗之法,在于如何用淡语不露声色地让读者感受到内涵的妙理。
其实自己作诗多了,就会知道,不是读者多事,把人家作者的诗意猜来猜去,而是的作者有意营造这种果: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我们自己作诗的时候,也要注意这一点。
@老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