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我是怎样写《横湖》和《湖桥》两首诗的?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在下苏轼,网名子瞻,笔名东坡,籍贯眉州(今四川眉县)。我出生在北宋,有幸生活在北宋兴盛时期。
敝人不才,愧对历史冠我的许多“大”字,还誉我什么“全才式的艺术巨匠”,与一些文坛大咖并列。如,和前辈“六一居士”欧阳修并称“欧苏”,和小我几岁的老朋友黄庭坚并称“苏黄”,和晚我一百年有“词中之龙”享名的辛稼轩并称“苏辛”。我不过就是多了点写写画画,多浪费了几撮龙须兔毫。历史和文学很看得起我,把我举得很高。人们以为我是宋词豪放派,就认为我干得一定风生水起,我的人生轨迹肯定像现在的高速路笔直。其实,哪是那样。我不过是钻故纸、入网海,多学了一点李白。和李白倜傥豪健、傲世独立、横而不流的格局相比,那简直是站在山下看山巅,小溪旁的家面对大海。
当时,我的声望并不昭著,官位不显赫,在名利的圈子也不入流,经常是被打压的对象。“熙宁变法”的一场火舌,就烧得我厉害,后来的“哲宗绍述”更是把我移出首脑,到海南等偏远的乡村思过。作为文人,乌台诗案就是活生生一例,也许是韵脚没有踩稳,文学的衣衫被撕得粉碎。现在每想起来,还很有些后怕。但我总是能够拆下面具,卸下包袱,重新刷新自己,还原我对生活的热爱。宁愿受痛,也不打麻药。不过,这些都是在我写洋州三十景之后发生的事。
人生在世,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料之外哪个先到。成功没有预约,成败也不知道是谁选择了谁。但你所做的一切,都已经为自己写好了母题,作了注脚。面对将来,谁都是第一责任人。
还是说说文学的事吧。我是不抠字眼的,所以我的文风就坦荡。我不喜欢囿于成规受什么羁绊,所以我看事物就多了一些自己的视角,写作的题材也就较为广泛。我不在乎什么名分,名誉却偏偏尾随我来。不过,我只是要把我想要说的,用文字这一载体并用我习惯了的方式尽可能地体现出来。我写的《和文与可洋州园亭三十首》诗,就和他们仨不同,是七言。虽然叫酬唱,但比较宽泛。七言比五言多两字,一首诗多八字,这八个字的空间可就大多了。我想更能表达我想要说的,表达我对洋州久有的情愫。
听说我三十首诗的笔墨,后来被有心人刻了碑石,现在还保存在重庆市博物馆,成为镇馆文物。洋县蔡伦墓祠也保存有清道光年间书法家石珩(héng)的书法《苏轼洋州三十景诗碑》墨宝,其书法遒劲秀美,自然灵动,实在难得。还有清人刘墉(yōng)、何绍基、沈曾植等书法大家都留有我咏洋州作品的墨迹。
人们总以为我是古人,感觉太遥远。其实,我依然还活在大家中间,我那种豪放爽朗的性格并未改变。这次你们开展的“流觞曲水”咏洋州活动。我一直就站在台前,和你们在一起,为大家摇旗呐喊,加油鼓劲,也每次都给大家点赞。如果你没有看到,那是你不留意罢了。
每当你泼墨,或吟咏我的诗词,提到我的名字时,我都是知道的,冥冥之中我也知道你是谁。你对我的关注有多少,我就对你的关注有多少。有人听说我在你们活动现场,甚至自带毛笔或者签字笔,让我签名。
签名就免了,剪彩的程式更就免了,我还是送给你们我写的那首中秋望月、怀念子由的词《水调歌头》吧。其实,那是一个月亮缺席的夜晚。开篇我就写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快一千年过去了,我还是很看好我的这首词。只是后一句要稍作修改:“但愿人长久,千年共婵娟。”倒着说也行:“千年共婵娟,但愿人长久。”
说实在的,我的《咏洋州》三十首诗并不出色。在我近三千题的诗目中,如果把《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比作天上的月亮,把《念奴娇·赤壁怀古》比作水中的月亮,用众星拱月作比喻的话,这些连星都算不上。要算的话,也是黯然的星,很是拿不出手,更没有必要殃及大家花费精力点评赏析。不过,其中《筼筜谷》:“汉川修竹贱如蓬,斤斧何曾赦箨龙。料得清贫馋太守,渭滨千亩在胸中。”还算为我撑了面子,也算没有辜负与可师兄对我多年的教诲。
现在就具体地谈谈这两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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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湖》
贪看翠盖拥红妆,
不觉湖边一夜霜。
卷却天机云锦段,
从教匹练写秋光。
在我的想象中,洋州的横湖和杭州的西湖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我前后两次到杭州任职,写西湖的诗就有450多首。我在写洋州《横湖》这首诗的时候,是我第一次通判杭州离开几年的事。“水光潋滟,山色空蒙”的西湖印象,怎么都是那么魂牵梦绕,从记忆中抹不去。有人说,“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这一句,已经道尽了西湖的美。我也觉得再写横湖,已经是江郎才尽,才思枯竭,无从下笔。
与可兄说横湖是:“一望见荷花,天机织云锦。”
子由弟写横湖说是:“湖里种荷花,湖边种杨柳。”
子骏前辈写横湖说是:“三冬修竹色,六月芙蕖风。”
看来,横湖还是不错,虽然名气不大,但有它的特点,按今天的话说,就是有它的亮点。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只是“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它大的亮点:是一莲湖。这使我立时想到了濂溪先生周敦颐在十多年前写的《爱莲说》。与可兄作画是胸有成竹,看来,做人也是心有爱莲,不可一日无此君。
于是,我的《横湖》就有了。
我一抬头俨然就能看到也像西子一样身着“红妆”的荷花,也能看到像“翠盖”一样硕大的荷叶,他们相互偎依,彼此顾盼。与可兄一定常常在“贪看”他们,甚至把自己当成了这一片“不染”“不妖”的爱莲,而沉湎不能自拔。说实话,我不也是这样吗?却谁知道,这一“贪”,整个夏天就没有了。“一夜”过来,确实就像还是昨天,竟然已是橙黄桔绿、万类霜天。这是怎样的苦心!这又是怎样的一片天地!
翠盖:饰有翠鸟之羽的车盖,此处借指荷叶。红妆:美女,此处喻荷花。拥:抱。
原来,洋州的秋天并不比江南的苏杭逊色。织女在天机上织就的“夏日牌”彩云锦缎,重新让山光水色印染上了秋天美丽的图案。
卷却:卷起。天机云锦段:指天上的织女在天机上织的锦缎,与可兄不是说“天机织云锦”吗?我也深是其言。段,通“缎”。
从教:重新让。匹练:长幅白绢,此处指湖水。
我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我把横湖比“云锦”,“从教匹练写秋光。”
除此,再还能将横湖比作什么呢?如果再比作西施,那不就有两个西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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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桥》
朱栏画柱照湖明,
白葛乌纱曳履行。
桥下龟鱼晚,
识君拄杖过桥声。
湖桥又是什么样子呢?
与可兄说湖桥是:“飞桥架横湖,偃若长虹卧。”还说:“自问一日中,往来凡几过?”
子由弟写湖桥:“湖南堂宇深,湖北林亭远。不作过湖桥,两处那相见。”
子骏前辈写湖桥,说它的位置是:“千峰起华阳,一水连天汉。”特点呢,不但“卧长虹”,更是:“初月正沉钩,隐然飞两岸。”
原来,这是何其壮观的一座桥!它能和西湖“断桥残雪”的景色媲美、也能和西湖断桥《白蛇传》的故事比肩。
——有了!我要写的《湖桥》也有了。
文同兄呀,横湖南侧簇拥着你居住的堂宇,北侧簇拥着林亭、庙宇和学堂。红色的栏杆彩绘的桥柱,映照在湖水里应该十分鲜艳。你穿着白葛衣戴着乌纱帽,每一次都从容地行走其间。
白葛:白夏布道袍。乌纱:即乌纱帽,为本人自创帽式。因为像高桶,得名“高桶帽”,后来士大夫纷纷仿,又称“东坡帽”或“子瞻样”。曳履 (yèlǚ):形容从容不迫地走过。
使君你呀,为了老百姓的事,耽于公务,看样子你也是不曾消闲!哈哈,你竟不知道一天当中,你要从桥上往返多少次——“自问一日中,往来凡几过”?
据我推算,还是打个比方吧:桥下的湖水中龟鱼,在傍晚时一定齐集桥边,当它们每一听到手杖这熟悉的声响,就知道是太守您还不曾休息,又要从这里经过。
难道这里的龟鱼和断桥的白蛇青蛇一样成精了吗?是呀,否则,它们怎么会分辨出你的声音。
不对呀,龟和鱼怎么会成精呢?那只是因为你的爱民之心感动了上苍!感动了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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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沙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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