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霜影在卧榻上足足躺了三个月,却从未醒来。
少蘅虽是日日来看,却也是手足无措,只是用目光催促北帝平熙加紧为霜影疗伤。
眼见着平熙也是有些焦急,他已多年不看医书,近日又开始翻检起来,甚至连百万年前的古医书也找出来翻看。
吴双知道北帝也是一时没有办法。
少蘅心中颇有不满,悄悄对吴双道:“你家殿下修为高深莫测,不妨与月华注入些修为,月华好的岂不是快些!”
吴双道:“殿下不知,我家殿下每日都为月华元君注入修为,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元君总是昏睡不醒。只怕元君凶多吉少……”
少蘅红了眼,半晌才道:“少了半颗心啊!没听说人少了半颗心还能活……”
少蘅摇头叹息,又心疼霜影,又惦记沅乌台,还记挂着苍垚,他翻来覆去思虑中忽悠想起一事,问道:“你可知为什么霜影剖了心就解了北帝的结界?”
吴双摇头,道:“小仙不知其中原委,但看那日情形翊圣真君似乎知道些什么。”
少蘅用手中折扇敲敲自己的额头,道:“你说的对,我这就去问翊圣真君。”说完,告辞离去。
吴双见少蘅离去,随走至平熙的寝殿,平熙坐在卧榻前,望着霜影,一语不发,霜影仍是昏睡不醒。
吴双劝道,“殿下,这元君剖心,自然是伤重至极,一时半会儿怕也难醒转,还请殿下稍安勿躁,殿下自那日归来,一直未曾合眼歇息,还请殿下保重身子为要。”
平熙似乎没有听见吴双的话,良久,方才问道:“刚才是谁在外面?”
吴双回道:“是四殿下少蘅,”接着把二人刚才的对话给平熙复述一遍。吴双见平熙微阖双目,也不知他是否在听,半日,不见平熙说话,正准备躬身退出。只听平熙好似自言自语道:“苍灵界、九天,”吴双不知平熙这是何意,也不敢接话,怕扰了平熙思路。足有半个时辰,平熙方才言道:“去寻英招来,我要出去。”
吴双一愣,这英招原是平熙上古战时的坐骑,自战事结束,平熙就再未用过,这英招因此也一直豢养在天宫的御龙监中,不知这北帝为何今日想起它。
吴双答应一声“是”转身出去,很快,他回来禀告,英招已在宫外备好。
平熙点头,嘱咐吴双按时为霜影用药,又嘱咐不要让人打扰霜影养伤,随走出紫华宫骑上英招腾云而去。
足有十个日夜,平熙方才回到紫华宫,直接走进寝殿的卧榻旁,把霜影扶起,自己在霜影背后一手撑住霜影,一手从怀中掏出一琉璃小瓶,把那瓶口放在霜影唇边,轻轻给霜影喂下几滴药水。
吴双只闻得一阵奇异的味道,不由纳罕道:“这是何药?味道如此怪异。”
平熙不答,将那瓶子递与吴双,道:“好生收着。”
吴双细看那琉璃瓶上錾着“九天”两个字,不知何意,只得小心翼翼将那瓶子收好。
再看此时的霜影两滴药灌下去,半盏茶的功夫,霜影眼皮微微抖动,慢慢睁开双眼。
吴双惊喜道:“元君醒了,殿下这药真是神奇!”
平熙点头不语,霜影虽是醒了,可看她的样子,好像还是在混沌中,她打量着大殿,又望向卧榻旁的平熙和吴双,好似在努力思索中,良久,霜影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
平熙道:“这是紫华宫,你受伤了,好生休养,无需多虑。”
霜影目不转睛望向平熙,好似初次见面一般,良久,忽然霜影脸上飞起两片红云,她低下头不看平熙,挣扎着要坐起来,道:“多谢殿下,我无大碍。”
平熙一只手摁在霜影的肩膀上,霜影动弹不得,平熙道:“躺下,不要乱动!”
霜影被平熙摁住,只得重又躺下,却又闭上眼睛,抿紧嘴唇,一语不发。
平熙也无话,径直走出寝殿,自去偏殿歇息。
吴双不知月华元君为何醒来却不说话,只得满腹疑虑去安置那英招,紫华宫门外的英招匍匐在地,一动不动,吴双去拉它头上的角,才发觉它浑身都湿透了,毛发下面全是水珠,英招的头颅垂在地上,看起来疲倦不堪,吴双纳闷,这英招脚程极快,就是到那仙凡交界处,半日便可一个来回,耐力又极好,据说当年跟着北帝征战,连续几十个昼夜都不知疲倦。英招今日竟然露出疲态,可见这几日奔波之辛苦。
吴双不由心疼北帝,北帝倒是面色如常,这是他老人家的一贯作风,四界安宁寄予一身,自当稳如泰山,可是心里究竟怎样,吴双也不敢妄加揣测。
霜影自那日服了平熙取来的九天之药后,身体渐渐恢复,只是一语不发,无论是平熙与她服药,还是平熙与她注入修为,她自始至终都一个字也不说,好似剖心之后成了哑巴。
那平熙也是一语不发,每日按时来给霜影服药,注入修为,之后便在偏殿忙碌,至于忙些什么,因为平熙有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因此吴双也不知平熙究竟在做什么。
至于少蘅倒是来过多次,只是都被吴双挡在门外,少蘅听闻霜影已醒,甚是高兴,知是北帝千辛万苦为霜影寻得解药,又对北帝感激不尽。
那苍垚也来过多次,同样被吴双挡在门外,苍垚甚是着急,却又不敢忤逆北帝的钧旨。
这一日,苍垚又来到紫华宫,他也不进门,只让侍卫进去通传,他自等在门口,很快吴双走出来,一见苍垚,笑道:“回六殿下,今日月华元君比昨日好些,六殿下放心。”
苍垚道:“甚好,多谢吴总管,”说着递给吴双一个食盒,道:“这是霜儿爱吃的流苏蜜糕,烦总管转交。”
吴双接过食盒,笑道:“六殿下与元君果真是兄妹情深,六殿下放宽心,元君的饮食都是北帝殿下亲自料理的。”
苍垚笑道:“如此说来,多谢北帝殿下,他老人家有心了。”
吴双微微一笑,与苍垚又闲话片刻,苍垚告辞,吴双转身回到紫华宫,径直来到寝殿,霜影正盘腿坐在榻上打坐,现如今霜影已经可以行动,只是平熙有令不许她出寝殿,她只得在寝殿内休养调息。
霜影大约是刚刚打坐完毕,头上微微冒汗,见吴双进来,微微一笑,吴双一愣,这月华元君在这紫华宫住了快一年,从未见她笑过,今儿这是怎么了?
吴双把食盒放到霜影身边的几案上,一面打开,一面笑道:“元君今日高兴,这些日子小仙还是第一次见元君笑呢。元君笑起来真好看,正该多笑笑才好。”说着把那流苏蜜糕递与霜影。
霜影接在手中,也不搭话,大口就吃。
吴双道:“敢是元君饿了,慢点,”说着,斟了一盏茶递与霜影。
霜影接过茶一饮而尽,笑道:“多谢总管,我今日只觉饿得很。”
吴双见霜影说话,心中高兴,笑道:“那恭喜元君,元君身体复原了,所以才觉得饿。”
霜影点头,道:“多谢总管,这些日子有劳总管了,我于心不忍。”
吴双笑道:“元君客气了,我没什么,倒是我家殿下对元君甚是挂心。”
霜影闻听此言,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就在此时,平熙缓步走进寝殿,吴双见状,忙躬身施礼,霜影也忙站起身躬身施礼却不开口。
平熙走到吴双身边,看了一眼食盒中的蜜糕,道:“拿走。”
吴双一愣,看了看北帝,又看看霜影,只得盖上盒盖,把那食盒提在手中。
平熙扭头看着霜影,伸出一只手,霜影原是低着头的,看见平熙伸手,抬起头望向平熙,平熙却是不语,只是伸着手,霜影思索片刻,脸上一红,把藏在自己手中的一块蜜糕放到平熙手中,平熙接过来递与吴双,吴双接过来双手捧着食盒悄悄退出寝殿。
殿内的霜影微微低头垂手站立,那平熙也站在殿内,距霜影几步之遥,霜影不敢抬头看平熙,也不知平熙在看什么,良久,霜影抬起头,平熙已不见人影,霜影长舒一口气,颓然坐下。
次日,平熙照例走进寝殿去为霜影服药,卧榻上却空空如也,霜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