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境般的“晋阳八景”之一——“汾河晚渡”,会引起人们对于往日河流体态的回忆。上苍对三晋子民是垂青的。汾河全流域属于一个省份,这得天独厚表里山河的布局,滋养着不同时代的沿岸人民。
在《诗经·魏风·汾沮洳》的诗篇里,诗句着力于一位女子赞美情人衣袂飘飘、形象的描绘,但在不经意间,也烘托出西周时期的汾河畔,生态植被茂盛丰美的古朴容颜,令人不禁遐思无限。
千里逶迤的汾河,在其历史记忆中,有舵工、水手、纤夫聚集在一起“讨生活”的特殊群体。
俗话说:“船总要停靠在码头上。”汾河渡口不仅是以渡船方式衔接东西两岸的交通地点,也是南北水路贯通的客运和货运集散地。于是就有了“河与人”高度浓缩的码头生态文化,包括对水的信仰、开河祭神习俗和摇橹扳桡节奏的船工号子。
疏浚河道、开辟运河,其工程所耗甚巨,非倾一国之力莫办。
在东汉年间,政府有两次试图借汾河开通宏大运河的计划,欲将海河、滹沱河和汾河联系起来,目的在于将太行山以东的粮食漕运至太原。
一次是在明帝永平十年(67年),在《汉书·地理志》中记载,相当于今滹沱河支流冶河及其上游支流桃河联通运渠。从今地图上看,冶河与汾河之间要有联系,必须通过洞涡河沟通。此次沟通滹沱河与汾河开凿的失败原因,主要是地理复杂、生产力和技术水平相对低下所致。
另一次也在永平年间,在《后汉书·邓训传》中记载:“永平中,理滹沱,石臼河(在今河北省唐县东北)从都虑至羊肠仓(在今静乐县境内),欲令通漕,太原吏人苦役,连年无成。”至东汉建初年间,滹沱河与石臼河运渠大体凿通,试航结果是,漕船“经三百八十九隘,前后没溺死者不可胜算。”之后,邓训奉旨实地考察该运渠后,上奏不能通航,汉明帝刘阳方才作罢。
虽然汾河版的“一号运河工程”没能实现,但船工闯滩斗水、船行船停,除了每年110天的冰冻封河外,舟楫之利一直进行着。
汾河发源于宁武东寨镇管涔山脉(现***察认为在神池县),上游至太原兰村烈石口,为典型性峡谷性河道,仅可放木筏通航;太原兰村至洪洞石滩河段是平原性河流,是具备通航大型船只的条件,可行走载重40吨的平地木船。所以汾河漕运保持着分段航运。
汾河漕运体系从北魏迁都洛阳后,静乐县境的羊肠仓到晋阳古城之间开辟的漕运是繁忙。东魏兴和三年(541年)高欢曾令各州于滨河及津梁之处建置粮仓及码头储粮,随时转漕应对赈灾或军需。后来高欢虽然迁都邺城,但仍以晋阳为“别都”,进一步拓宽羊肠仓和晋阳间的河道,凭借汾河天然优势转漕。此时,羊肠仓、向阳店等码头粮食堆积如山。
唐时期晋阳城获得了较大发展,据《新唐书·地理志》记载:“晋阳城横跨汾河两岸,连城三座,汾西有西城,汾东有东城,两城之间有中城。跨汾连堞东西两城,所以又名连城。”晋阳中城的水面上有着舟楫如梭的景象。在王昌龄的诗句里有“晋水千庐合,汾桥万国从”的描述。
除了时间切换之外,汾河空间上交错的河运功能是不变的。
河流是大地的脉搏,森林植被破坏是河水流量变迁的主要因子。唐代长安城附近的山林已砍伐殆尽,用于满足宫殿建筑。“近山无巨木,求之岚胜间”,于是吕梁山又成了砍伐重点区域,因为其距离开封、洛阳及燕都较近,更兼有黄河、汾河及陆运之便。尤其北宋真宗在位期间,开封城中大造宫殿,吕梁山林中的伐木工多达三四万人,砍伐的大量木材,“先沿支流漂入汾河,后束为木筏顺汾河而下,至河津入黄河,沿河东下至于开封。”当时就出现了“万筏下河汾”的情景。上游的森林滥伐加剧了汾河水域的灾难。
从文人诗句的细节里,是能捕捉到汾河已经远去的舟楫繁忙之气象。明代诗人张颐有描写汾河的诗句:“山衔落日千林紫,渡口归来簇如蚁。中流轧轧橹声轻,沙际纷纷雁行起……”
霞景余照下的汾河渡口,繁华气象在于岸上的熙熙攘攘,蓬蕴着市意浓浓,还有水路上往来樯橹如麻、帆樯林立之景。隔岸琼楼点点灯光倒影在河面,有多少“曾经沧海”“除却巫山”“难为水”“不是云”的故事在这里徘徊荡漾。
卢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