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郭麒麟参加《我就是演员》节目。
在镜头前,他信誓旦旦。
“我就是想让观众认识认识不一样的郭麒麟。”
“他不只是一个相声演员,他更是一个演员。”
节目结束,郭麒麟的确凭“演技”上热搜了。
但,大多都是负面评价。
导师徐峥还因为对其力捧,被网友骂个狗血淋头。
“不就是因为他爸是郭德纲吗?”
“内定的吧。”
如此酸溜溜的,带着嘲讽的话,不绝于耳。
郭麒麟站上第二期的舞台,默默向徐峥道歉。
他语气轻松,调侃着说:
“这些年作为我个人来说,也是挨骂也挨习惯了。”
旁人都发出笑声。
郭麒麟附和着,沉默着。
而后,他又补充道:
“咋也不是说无所谓啊,我有权利的就是不让自己走偏了,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的好好演戏。”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观众皆把郭麒麟的这番话作为“的场面话”来看待。
殊不知,这个22岁的大男孩,真的按着自己的预期在走。
3年后的今天,郭麒麟凭借《赘婿》再次火上热搜。
这一次,好评如漫卷而来的叠浪。
他却不再是被拍死在沙滩上的那一个。
“郭德纲儿子,挺难当的。”
1996年,郭麒麟出生在天津。
那时,他是郭德纲的儿子,也只是郭德纲的儿子。
不是德云社少班主,不是星二代。
他,只是一个父母离异的留守儿童。
从小跟随爷爷奶奶生活,有着朴素的梦想和平淡的生活。
5岁时,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出现在家门前。
郭麒麟见了,吓得直往后躲。
爷爷奶奶冲着他说:
“快叫爸爸,这是你爸。”
他眼里却满是疏离感。
他们之间,总归是少了些寻常父子之间的亲密。
在学校,老师布置作文“我的爸爸”。
郭麒麟只能瞎编。
等到他一步步靠近郭德纲,那层作文纸才终于被现实捅破。
“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的爸爸,原来与别人的完全不同。
没有鼓励,没有表扬,只有数不尽的批评。
越是人多的时候,郭麒麟越容易被骂。
吃饭的时候吧唧嘴了,骂!
壶嘴对着人了,骂!
见到长辈不礼貌了,骂!
除此之外,郭德纲给他制定了一系列“家规”。
“在家不能说脏字,跷二郎腿。”
“上人家串门,敲门先急敲一下,再连敲两下。”
“与人拍合照,不要轻易搭人肩膀。”
“夹菜只能夹面前的,不能过河。”
“见人要用敬语,称呼用‘您’。”
......
郭麒麟不是没有反抗过。
他哀求过,也哭过次。
可到头来还是接受爸爸的冷暴力。
不骂他,也不理他。
这让郭麒麟更痛苦。
从那之后,他学会了顺从。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自尊,一点一点被粉碎在地。
2010年,11月。
正在上初三的郭麒麟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退学说相声。
在所有人看来,郭麒麟终于叛逆了。
实际,在郭德纲这里,这是“大孝”。
从很早之前,郭德纲就有着让儿子继承家业的想法。
他时不时就会去问郭麒麟:
“你长大想做什么?”
4岁就喜欢听评书,听《杨家将》,还爱听相声广播。
郭麒麟对相声是情有独钟的。
但为了反抗郭德纲,他从不说自己长大了要当相声演员。
“我胡编的,一会儿说想当司机,一会儿说想当厨师。”
可后,他终归是瞒不过自己的父亲。
2011年,郭麒麟15岁。
正式成为德云社里年纪小的相声演员。
舞台上的他,青涩懵懂,却皇冠加身。
人人见他,都称其一声“德云社少班主”。
也是自那天起,郭德纲这个名字,愈加笼罩在了他头上。
外人所瞩目的前途光景,于郭麒麟自身而言,亦是乌云密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法被看见,只剩苛责。
“我接受了我是郭德纲儿子这件事。”
“郭麒麟是谁啊?”
“不认识。”
“郭德纲之子。”
“噢,明白了。”
大众谈及郭麒麟,常见的是以上这样的对白。
在那些挤破脑袋想得到相声资源的人看来,郭麒麟简直是命运的宠儿。
13岁就拜了于谦为师。
15岁就能办相声个人专场。
跟随父亲郭德纲,参加《笑傲江湖》,上《有话好好》。
可谓是光芒四射。
但对郭麒麟来说,“郭德纲之子”的压力也接踵而至。
2012年,5月1日,郭麒麟作为岳云鹏的助演上台。
但由于选错节目,导致现场氛围不好。
郭麒麟在微博上公开道歉。
随后,郭德纲也转发微博,一通斥责。
这让郭麒麟被全国观众看了笑话。
而那句“你是我儿子”,也如烙印般再次刻在了郭麒麟的心上。
他知道,这早已是既定事实。
可似乎始终有什么东西,压着他喘不过气。
2015年,郭麒麟在剧场说相声,底下观众仍然毫无反应。
“他们不乐,也不走,就坐在那里。”
郭麒麟感到绝望。
“我费了很大努力,还是做不好。”
他对自己产生怀疑。
与此同时,少班主的身份,也如一块揣在兜里的厚重的石头。
每个人都喜欢与他来产生着社交关系。
一种成年人的疲惫感侵袭而来。
郭麒麟做出了人生的第二个决定——出国留学。
他想远离这个圈子,去学导演。
当郭麒麟将这个想法说出来时,他以为会迎来父亲的怒骂。
可郭德纲没有。
他们面面相觑,有了人生第一次促膝长谈。
“如果你真要走,爸爸也拦不住,爸爸也支持你,只不过就是把利害关系跟你说明白了。”
在那一刻,郭麒麟看见的不是威严,而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良苦用心。
这些年,郭德纲一直凌驾在儿子之上。
郭麒麟被父亲的光环紧紧包裹着。
他抗拒着,却又摆脱不掉。
正如郭德纲所拷问的一样:
“你如果干别的,不一定能超过相声。有可能强,有可能什么都不是。”
在那一刻,内心的蜡烛渐渐被熄灭。
他不再执着于偏见,而是从自身去思考。
“别人不认识你,是因为你目前自身还没有能力去支撑你的地位。”
“能力不够,需要观众检验自己,要用作品说话。”
换种角度看世界后,郭麒麟释怀不少。
可就在2016年,又一波质疑声,如潮水般企图将他淹没。
参加《欢乐喜剧人》,郭麒麟拿第二被当作是黑幕。
网友们开始各种讨伐。
“有他爹在,观众敢淘汰吗?”
“来见见世面就行了,非留在这只能让人怀疑有黑幕。”
甚至于,参加一档美食综艺,也被人骂作有“后台”。
当郭麒麟的微博,被自动认证成了“相声演员,郭德纲之子——郭麒麟”。
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为什么认证信息非说你是郭德纲的儿子?”
“你就是想让全世界人都知道吗?”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吃软饭的?”
各种恶言恶语相向而来。
郭麒麟不再屈服。
“真的,越是这样的,我就越不改。我不能向恶势力屈服,明白吗?恶势力,他们是恶势力,不能向他们屈服。”
哪怕一到晚上,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这件事的痛苦,在心里被无限放大。
可第二天醒来,他仍然会笑着跟所有人说:
“早上好。”
2017年,郭麒麟开始直面所有的攻击。
他把痛的点,拿在舞台上去调侃。
“郭麒麟没能耐。”
“哎呀,就靠他爸爸。”
“离了我爸我活不了啊。”
“我是个啃老族啊。”
“我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啊。”
众人皆笑。
郭麒麟对此理解为“嘲笑”。
“我上来都已经说了,我很惨很惨,观众一下优越感起来了,他就愿意去对你发笑。”
在说相声上,郭麒麟终于懂得了如何讨好观众。
在自我的认知上,他接受了自己是郭德纲儿子这件事。
同时,也就再没人能借此来伤害到他。
“蜡烛熄灭了,但是那根蜡还在。”
2015年,郭麒麟的叛逆出逃失败了。
当有人再问起当年的决定,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是熄灭了。但仅仅是熄灭,那根蜡还在。以后再遇见对的打火机的时候,可能会再燃起来。”
2018年,他被邀请出演《给我一个十八岁》的男主秋水。
这对郭麒麟来说,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他脱离了德云社的班底,和外边的人打交道。
没人给他托底,没师傅带他。
郭麒麟形容自己如一个大学生毕业,初次步入社会。
有些紧张,有些雀跃。
当作品在荧幕上出现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能以此为生了。
脱离相声表演,他终于找到了另一个打火机——影视演员。
当然,质疑声依然存在。
有网友在豆瓣小组发问:
“郭麒麟要不是因为他爹是郭德纲还能演男主?”
评论并不友好。
有人抨击他的外貌,有人抨击他的身材。
可这一切都没法再阻止郭麒麟向前迈进了。
他说自己是一个厚脸皮,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的本领。
他向世界承认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我并没有幻想我这一出来,马上大伙就都夸,然后我就走向人生。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可能我一开始幻想的那个局面比现在还要惨,后来反正就都能接受。”
他一边背着“郭德纲之子”的壳,一边匍匐前进。
他也在试着让自己长出新的枝丫。
渐渐的,我们经常在一些表演的节目上看见郭麒麟。
他主动参加《我就是演员》这类竞技节目。
在此之前,他早预判到了网友会对他生出的任何恶意。
可网友们低估了这位德云社少班主的成长。
在饱受争议的这些年里,他淡然了。
再有利剑相对,他也只有轻飘飘的一句: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相反,他觉得这种讨论是好的。
他希望自己能被更多人以“演员”的身份去讨论和记住。
2019年,郭麒麟终于等来了演艺生涯的第一个高峰——
《庆余年》的范思辙。
一个骄纵的,精于计算的,可爱又犯傻的富二代。
他彻底火了。
不少人看到郭麒麟,都会直接大喊“范思辙”三个字。
他的表演,浑然天成,看不到半点相声演员的影子。
有记者看到郭麒麟大火,不由发问:
“郭德纲老师有没有夸你?”
他摇摇头:
“他都不知道我演了这部戏,他都不知道我干嘛了。”
说这话时,郭麒麟的眼里是自信的。
这对他来说,是一次跨越。
哪怕仍然有人不认识郭麒麟,但总有人记得他演过范思辙这么一个讨喜的角色。
与他同剧组的辛芷蕾也连连夸赞:
“没想到他戏演那么好。”
如今,一部《赘婿》再次将郭麒麟推到了观众面前。
他独挑大梁。
演技却获高分评价。
一改曾经的质疑,网友们好评如潮。
更有粉丝主动创建“郭麒麟演技获认可”的话题。
那句:“你看到了吗?”
简直令人泪目。
他的努力,终于被看见了。
不再以“郭德纲之子”被看见,不再以“德云社少班主”被看见。
而是完完全全以郭麒麟本身。
曾经被粉碎的自尊,似乎也正在以更坚韧的方式在他身上愈合着。
他对自己许下“不虚此行”的诺言。
我想,他做到了。
重新面对观众,他亦能坦然自信地说出那句:
“我其实真是个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