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隋代开始,中国封建王朝为了选拔官员设立的科举制度,只要通过相应的考试内容, 就有了进入仕途的机会。科举分为明经与进士两科,到了唐朝,承袭隋朝科举制度,但是在考试内容上有了很大的区别,明经考试重帖经墨义,进士考试则注重诗赋,也就是说,进士科对知识分子的文学素养是远高于明经科,故而进士科更加被士子们推崇,所以进士科的难度是远大于明经科,故而唐朝时期就有“三十老明经, 五十少进士”的说法,《儒林外史》中,范进和周童生都是花甲之年才考中进士。
辛辛苦苦数十年换来的进士及第在古代文人眼中分量极重,宋朝汪洙在《喜》中写了人生四大喜,作为压轴出现的就是金榜题名: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既然金榜题名是人生大的喜事,那么名落孙山便是莫大的遗憾,毕竟十年甚至数十年的寒窗苦读,只为了能够青云直上,一展抱负,可惜换来的只是一场空,多少人因此心灰意冷。知识分子在落第之后都有怎样的反应?我们可以从一些诗词中一探究竟。
自遣(唐·罗隐)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晚唐文学家罗隐是进士科的忠实粉丝,他一生中十多次参加进士科考试,但是次次都没有考中,史称“十上不第”。一次一次的打击让罗隐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力不足,不过,自信的他后来改变了看法,觉得失败不在自己,而是在于朝廷,在有一次考试不中后,他写下了这首《自遣》,家国之愁跃然笔下,而他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将多次不中的愤怒为旷达,视富贵如无物,失意后的颓唐情绪与愤世嫉俗之意在诗句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相比于罗隐的颓唐与愤慨,赵嘏则选择摒弃科举,过逍遥日子去了。
九陌初晴处处春,不能回避看花尘。由来得丧非吾事,本是钓鱼船上人。
赵嘏生活的年代略早于罗隐,那个时候唐朝还没有完全烂到底,不过也是日薄西山。年轻时四处游历, 大和七年预省试进士落第,这首词便是写于此时,而后数年他只是客居长安,没有参加科举考试。科举场上有人欣喜有人忧愁,落第的赵嘏看到别人骑高头大马游街,心中颇不如意,便有意躲着不去看。突然间,他有所领悟:不应该把科举的失败看得过重,自己本来就是那无欲无求的渔夫,垂钓也可。
如果说罗隐的悲愤是一种宣泄,赵嘏的领悟是一种坦然,那么孟浩然想要归隐则是失望到。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唐玄宗开元十六年,四十岁的孟浩然进士不第,他于是萌生出归隐田园的心思,在这样的心态下,孟浩然写了这首《岁暮归南山》,发了一大通牢骚,各种自我否定。不过这首诗写完后,孟浩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毕竟他当时已经在文人中小有名气,和张说交情甚笃,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孟浩然见到了皇帝,他背诵出自己的这首诗,没想到直接得罪了皇帝,“玄宗不悦,说:‘卿不求仕,而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孟浩然的路彻底断了,真的就去归隐山林了。
说了好几个唐朝的落第诗,咱们也来说说宋朝的落第词。柳永出生官宦世家,少年读书只为一朝能够金榜题名,年轻时应试科举,屡屡落第,心灰意冷的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写下《鹤冲天》,从此沉溺烟花巷陌,领略都市的繁华、感受歌伎的多情。
鹤冲天 (宋·柳永)黄金榜上, 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 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 争不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 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 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 堪寻访。 且恁偎红翠, 风流事、 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 换了浅斟低唱。
全词一开始就宣告自己榜上无名,讽刺朝廷看不见他这样有才能的人,失望还能怎么办呢?干脆自我放荡,哪管及第与否。从此流连烟花巷,和意中人腻在一起,寻求安慰。实际上呢?柳永是不甘心的,“忍把浮名, 换了浅斟低唱”,没奈何,只能忍住内心对科举的追随。他晚年又去参加科举考试,便是不忘功名的证明。
这首词后来被传到了皇帝耳中,有人向皇帝直接举荐柳永,皇帝直接问:“他就是填词的柳三变?”那人回答是,皇帝早就对柳永喜欢作艳词颇为不满,于是说:“且去填词”。一说增补科举复试,柳永在其中,等到进士放榜时,仁宗引用柳永词《鹤冲天》的一句词,让他去填词:“既然想要‘浅斟低唱’,何必在意虚名……且去填词”,刻意划去柳永之名。从此,不得志的柳永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频繁出入烟花之所。
参考资料:《全唐诗》、《全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