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齐鲁晚报
近两年多,罗永浩每次登上微博热搜,原因直接或间接都跟“欠债”相关,包括多次被“限制消费”、发表《一个“老赖”CEO的自白》等。
比较正面的一次热搜,还是去年9月23日晚,罗永浩以“中国脱口秀第一人”的身份,登上《脱口秀大会3》总决赛的舞台。在13分钟的表演中,罗永浩自嘲欠债6亿多元后的窘态,并且宣布已经归还了4亿,剩下的债务将在未来一年还清。
他还笑言还清债务之后,自己可以考虑拍一部纪录片,片名已经想好了,就叫《真还传》——这三个字成为当晚爆的笑点。
当时的自嘲还言犹在耳,在今天上线的《我的青铜时代》访谈中,罗永浩以一句“赚钱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再次把自己送上热搜。
虽然难逃被一部分网友追着骂“凡尔赛”的下场,但曾说过“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的罗永浩,还是试图通过“真还”的实际行动,回应了一直以来的拥趸们。
“老罗语录”
中国的文化圈里有两个“老罗”或者“罗胖子”,一个是罗永浩,另一个则是得到APP创始人罗振宇。
如果追溯两人成名的先后顺序,罗永浩显然是排在前面的。
高二辍学、自学英语、当上新东方的GRE辅导老师,这样不同寻常的经历,让罗永浩在当年的新东方校园里独树一帜。
从2003年起,新东方的学生们偷偷录下罗永浩的一些讲课内容,然后上传至网络,“老罗语录”名噪一时。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罗永浩迅速成为很多年轻网民心目中的“偶像”,不遑多让的“初代网红”。
在那些音质嘈杂的录音当中,“拉斯维加斯离婚通道”“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理想主义与犬儒主义的区别”等内容,甚至成了很多年轻人的某种“启蒙”。
这些完全出于个人喜爱而形成的“自来水”粉丝,后来也顺理成章地成了罗永浩的“锤粉”。罗永浩后来的合伙人朱萧木,当年就是坐在教室里听课的学生。
这段关于“理想主义”的内容,曾经打动过很多网友——
“我今年32岁了,我仍然敢说我是理想(主义)者。我这辈子见到的活人里面——在我的身边——没有一个到了32岁还认为自己是理想主义者的。
结果这些受不起生活的残酷打击、为了保护自己蜕变成圆滑世故的人,还有了幻觉,认为自己那是成熟。然后动不动说:老罗,你这个想法挺幼稚的。
他们是因为脆弱,你知道吗?他们是脆弱。
我也受过跟他一样、甚至更加残酷的打击,不改变我对正确事物的看法。所以你打我你就打我,我被打伤了,回去舔伤口,仍然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是吧。”
“理想主义”
2006年离开新东方之后,醉心于内容、又理想主义的罗永浩做了牛博网。因为“老罗”应,牛博网一时间牛人云集,但3年后关闭。
2012年,以狂热的科技爱好者和科技小白的双重身份,罗永浩创办了锤子科技,宣称要做出理想的手机产品。
公司初的几十号员工,很多原本可以去阿里、腾讯任职,但都冲着“老罗”这个人而来。罗永浩自己也说,公司从0到100个人的扩张过程,是愉快的、充满着理想的创业氛围。
但罗永浩强大的话语权和低弱的企业管理经验,以及手机市场本身的萎缩,使得锤子科技并未完成在行业内“一锤定音”的野心。
从2016年起,公司就被曝出资金链问题,2018年更被直接“锤死”经营危机。
2019年初,锤子科技被收购,创始人罗永浩被排除在外。在《我的青铜时代》中,罗永浩说,那是那段时间对自己打击大的事情。
交接当天,罗永浩没到现场。
那段时间,有很多网友和媒体同情罗永浩的境遇,行文中充满了“虎落平阳”“壮士断腕”的惋惜。
锤子科技合作工厂的一位年轻工人在网上发言,说因为锤子的欠债,自己年底都没拿到工资:“为什么名人欠了债还有人同情,被连累的我们,都没人知道我们的名字……”
这件事给了罗永浩极大的刺激。
“你没经历过一次,你也不知道企业维持不下去,会造这么多的孽。
我在北京的一个决策,会让一个东莞的工人过年回家的时候没有钱。”
按照我国法律,锤子科技的6亿多债务,除了罗永浩个人承担的一亿多无限担保外,其他债务可以走公司破产清算程序。
2019年11月8日,罗永浩发表《一个“老赖”CEO的自白》,公开表示不进行破产清算,个人承担所有公司债务。即便公司因不可抗力被彻底关掉,个人也会以“卖艺”之类的方式把债务全部还完。
在节目中,他坦率地说自己确实考虑过“自杀”的问题,但从良知角度,觉得对债权人、对跟随自己的团队、以及一直支持自己的粉丝们没法交代,这些是跟债务同样巨大的“人情债”,是压力也是动力。
到后来,“持续高压下,只要不崩掉,后你就脱敏了”。
“面子问题”
罗永浩所谓“卖艺”之类的方式,包括2020年4月1日开始的网络直播,也包括2020年9月登上《脱口秀大会3》的舞台。
罗永浩的直播首秀宣布之后,一度在网络上引起渲染大波。曾经的老罗粉、锤粉,都带着无比“悲壮”的情绪,一边表态一定会购买,一边痛心于曾经的偶像“沦落至此”。
而在直播过程中,对直播形式、流程、产品都不甚了解甚至显得笨拙的罗永浩,当然也引起了黑粉们的攻击。
在访谈中,罗永浩坦言,自己要比粉丝们想得开,“这是一个网红的宿命,好事会被围观,坏事也是”。
“其实他们当中很多人没我想得开。他们会觉得我是因为背了债务,想把债务处理清楚,然后忍着屈辱出来做直播什么的。
因为传统上,这是比较草根的群体里长出来的东西,所以很多人对它有偏见,觉得这东西很low。
所以我去做的时候,我是想得开的,但是他们想不开,这种情况也有。
他们心里总是希望我做一些牛哄哄的事嘛,就觉得这个事也不是那么牛。”
确实,从特立独行的讲师、意气风发的创业者、应者云集的意见,到灰霉土脸的“中国欠债人”,很多粉丝都担心中年罗永浩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
而难过的关卡,在大家看来,应该是“面子问题”。
但罗永浩澄清说,他完全没有“面子”方面的纠结,这是很多人的误会。
“你说初期或者过程里有一些面子问题,或多或少一定有。
但是到那个节骨眼儿,面子问题是所有问题里弱的一个,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是他们没经历过这个。所以假定你是一个好勇斗狠的性格,所以一定是面子问题使得你怎么怎么样。
这都完全瞎猜的。”
“嚣张是一种罪”
就像在《脱口秀大会3》的舞台上自嘲的那样,罗永浩的公司,2008年是“老罗和他的朋友们”,到2019年则变成了“交个朋友”,其间的人情冷暖,甘苦自知。
但罗永浩仓促之间的转型,起码从盈利方面来看,取得了惊人的成功。罗永浩说,公司原本打算用五年时间还完所有债务,目前来看,到今年年底基本就可以还清,也就是只用了三年。
但他毫不讳言,自己怀念的还是做产品的时期,因为那时候是付出心血地去做一个自己想做的、很了不起的一个东西;而且,自己出来做事,从来没把钱当做第一位的考量。
这也是那句登上热搜的“狂言”的由来——
“其实说句实话,这个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讲。
如果以赚钱本身为目的的话,这个公司不一定能发展得特别大,特别了不起,但是赚钱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
因为我们经历了那个五年(今年是第三年)的魔鬼训练之后,去做其他事情,如果首要目的是赚钱,其实还是挺容易的。”
就像明知“赚钱容易”的说法可能引发的后续应一样,罗永浩说,很多人不喜欢自己,其实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而是因为看不惯自己的“嚣张”。
当然,十多年来,他一边“嚣张”着,一边也为各种不理性的“嚣张”买着单。
“我现在也是中年人了。我看到一个年轻人,能力很强,但很嚣张,我就特别喜欢。
但是对很多很多人,特别是在亚洲文化的环境里长大的很多人,
一个人只要嚣张,他做了一万件好事也是(不讨人喜欢的)。你嚣张本身就是罪。
这个事儿其实对很多年纪轻轻的人,都是一开始走进社会就知道的。
但是我要到四十来岁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你明白很多道理,却不一定会按照这些通行的道理,去过你的一生。
罗永浩也是。
在还清债务之后,他直言自己还是想做科技产品,“后面还是想做软硬件结合的平台级的东西,而不是一个相对容易赚钱的东西”。
“人设不倒”
一茬又一茬的网红总被雨打风吹去,作为“初代网红”的罗永浩,一直以不同的形式,处于不同时期的风口浪尖上。
这是个有意思的话题:从2003年在网络上被动成名开始,围绕罗永浩拥戴和批评的声音都有,“粉转黑”“黑转粉”也有,但拥戴的声音,一直在那里。
如果结合近期各种“人设崩塌”的网红人物,我们其实不难看出罗永浩何以能够获得粉丝们一直以来的拥戴:起码从各种公开的渠道来看,他自己立下的人设,他自己一直在坚持。
从早的“理想主义者”到锤子科技的“科技控”“细节控”,从脱口秀舞台上的“真还”到访谈节目中的“面子”,他都可以自洽。
并且,真的做到了三年前在很多人看来——无论是行业内外——“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人们可能会不那么喜欢一个“嚣张的强者”,但很愿意去接受一个“悲壮的英雄”。
但是,面对网友关于“理想主义”的提问,中年罗永浩显然平和了很多:
“我觉得能坚持到现在并且没有感到特别难,很重要的是靠运气。
因为在我坚持理想的过程里,得到的东西远多于失去的东西。
所以其他人在坚持自己理想的道路上,可能只有付出没有获得,或者付出的远大于获得的,导致他们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以我今天的经历和我的年纪,和我见识过的这些事情,
我会理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