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赏析:
李白诗,前人评之为有“仙气”,所以又称他为“诗仙”。作品或豪放不羁,或清辞丽句,总之是想象丰富、意蕴无穷、变幻莫测,而其直抒于胸臆之中的,令人分明感到有一股不凡之气象是源源不绝而来。既然不同凡响,而且又变化无穷,大约这就是旁人难以望其项背之所在了,于是名之日“仙气”。
李自对于他自己,当然也是很有信心的。当时他曾经自称:“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后来又说过“尧舜之事不足惊,自余嚣嚣直可轻”这样的话,可见其自负之一斑了。因此,当唐玄宗召他赴京城时,他以为自己施展一生抱负的时机来到,“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南陵别儿童入京》)这样的诗句充分表达出李白当时欣喜之情。
然而大凡有奇逸之气的人,看来都不适宜在朝廷做官。李白初到长安,因为诗人贺知章“此天上谪仙人也”一语,名动京师。不过没有多久,他就因为权臣们的排挤和诋毁而难以得志,离开京城。他“自言管葛竟何许”,以及“一朝君王垂拂拭,剖心输丹雪胸臆”、“待吾尽节报明主,然后相携卧白云”(均见《驾去温泉宫后赠杨山人》)的想头,基本上破灭。话说回来,从李白一生行迹来看,他的天真无知及其遭遇,表明了他所有政治上的豪情壮志,不过只是停留在书本上的想象而已。但是诗人的不通世故,虽然在政治上也许会招致失败,而在诗歌创作中却正是他一大过人之处。李白诉之于诗歌创作中的奇逸不羁,正是他未曾雕伤的浑璞元气,所以凡是经他点染的眼前景象、古今事迹、心境意绪,就都具有了非同寻常的艺术感染力。打动我们千载之下读者的,正是这个。
政治上的失意,满腔的宏图无由实现,在有些人那里,就立即转变为委屈苟全,或是同流合污去奉迎献媚。然而那样就不是李白了。李白是不屑于此的。当然,个人的前途等等,在他仍属一个问题。由此,我们很能理解他“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的感慨,也理解他“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均见《行路难》其三)纯粹是一派反语。李自出长安之后,开始了他以东鲁、梁园一带为中心的漫游期。在这段时期所作诗歌中,我们分明看得出他还是不能忘情于谢安一类济世安民的人物:“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 《梁园吟》),由此也明白他“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愤懑心情,也很清楚他“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只是出于不得已。他真心所在,还是“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这正是李白身上人所不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