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相貌平平，是个“矮子”，她却是个“仙女”，可她对我却情有独钟，所有人都不看好这场婚姻，包括我自己，从来都表现得没有足够的自信……
讲述｜张树林（ 化名 ）
性别｜男性
年龄｜46岁
执笔｜十月秋风呢喃
备注：故事人物，使用化名。
01
我叫张树林，今年46岁，出生在长白山下的农村，我出生时，据说是早产，人家都在自己母亲的“育婴房”里呆足十个月，而我，提前差不多一个半月，就迫不及待地出来探世界。
因为“迫不及待”，造成我很多方面的被动，比如取名字，单单这一项，就“工程浩大”，因为只读初中的农民父亲，硬是听信了算命老人的话，说我命里缺木，他和同样只有初中文化的母亲，两个人翻烂了一本新华字典，才给我取了一个叫“树林”的名字，母亲咧嘴笑了起来:张树林，这名字好，母亲拍板，父亲听母亲的。
于是，两口子，这下可放心了，有了“树林”，自然就有柴火，以后我的日子，将会越过越旺……
02
母亲生了我之后，又添了一个妹妹，小时候，因为早产的原因，三天两头生病是常事，虽然父母一直很乐观，但是，也慢慢地发现了我的“不足之处”:因为我比同龄的孩子，矮了一公分。
等到读书的时候，就不是矮了一公分，是矮了一大截，于是，一个绰号应运而生:“张矮子”，不知道哪一天，哪一个同学率先这样叫我，然后，“一鸣惊人”，除了老师，其他人都开始仿，有一天，父母也开始矮子长矮子短地唤我，这让我很自卑，很生气。慢慢地，“张矮子”成了我的名字，除了老师上课点名，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叫张树林了。
03
等到读初中时，我依然坐在课堂的前一排，学校的操场上，男同学都在篮球场上追逐，而我，只能躲在树底下看着他们，体育运动会，老师倡议，所有同学，都要积极地参加，我报了一个跳绳，拿了一等奖，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上台领奖时，很多同学，都“不怀好意”地在台下窃笑。
慢慢地，我很孤僻，我暗下决心，虽然我身高有“缺陷”，但是，我智力却不差，尤其记忆力惊人，我要运用我先天的优势，在学习上，超越他们，逆转他们对我的态度。
皇天不负有心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中被烟火长年累月熏得黑漆漆的土坯墙上，贴满了各种奖状，村民们的眼光和善多了，同学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我前面“耀武扬威”了。
04
读高二时，奇迹发生，我就像沙漠里一株长期营养不良的野草，逢上了一场降雨一般，不到一年，我从不足一米五的身高，蹿到了将近一米六五，等到我高中毕业，我已经有一米六八了。
虽然，我依然比别的男生，矮了“半截”，但是，我很高兴，因为之前是矮人“一截”，现在，剩下的半截，我用我的努力和智慧去弥补。
高中毕业以后，我报考了吉林的一所大学，父母高兴坏了，我虽然不是村里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但是，足可以“光耀门楣”，开学前夕，父母杀了一头年猪，热热闹闹了一天，几个村民用手指戳着，只顾低头蹲在地上玩弹珠的孩子的后脑勺说:只顾玩，只顾玩，你看人家“张矮子”……猛然抬头，发现我在给他们敬酒，赶忙尴尬地笑了笑。
05
大学毕业的那年，我再次“轰动”了村子，因为，我带回一个“天仙姐姐”般的美人，我对乡邻们说:这是我的女朋友，村民们一个个奔走相告，挤满了门口，小孩子流着鼻涕趴在窗户上偷看，父母嘴里乐开了花。
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也是我们同一个系的同学，我们的恋情，是从大学第三年开始的。当初，学校出类拔萃的男同学，多了去了，喜欢她的男孩，可以从学校实验室一直排到她宿舍门口，可她，却对我这个“张矮子”情有独钟，我每天晕晕乎乎，觉得不真实，其实，这是我自己的不自信所导致，于是，我私底下对她进行各种“考验”，甚至，“卑鄙”到让室友假装去追她，因为室友是个大帅哥，我想看她会不会动心，以此来验证她对我的真心，想不到我的室友，见到她，直接就把我的计划“出卖”给了她……这一下，后果很严重。
她足足一个多月没有搭理我，我翻遍所有的恋爱宝典，都没有找到能够追回她的办法。情急之下，我别无它法，只得把她堵在她宿舍楼下，我告诉她:我们离毕业，还有一个学期，以后，我每天早上，给她磨豆浆，因为她喜欢那种纯手工石磨的豆浆，我会送到宿舍楼管阿姨那里……我把女朋友拉到宿管阿姨面前，要宿管阿姨做个见证，宿管阿姨低着头偷笑。
我管不了那么多，因为我怕自己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因为随着毕业季来临，我们就要各奔东西，我不想后悔一辈子……她挣脱我的手，开始上楼，我冲她的背影喊:我会一直坚持到我们毕业那一天，如果你收了，就代表你原谅了我……
06
说到做到，我在菜市场，找到一个和足球一般大小的石磨，重达十七八斤，那是一种家用式石磨，市场上很少见到，只有偶尔在路边可以看到有石匠在路边摆卖。为了买到它，我整整蹲守了半个多月，当我吃力地把石磨拎回宿舍，室友们一片哗然，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像看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围着石磨，我已经黔驴技穷，想不到其它办法向女友“赎罪”，只能豁出去了，他们爱看就看呗，让他们看个够，看过饱好吧。
买到石磨以后，每天晚上睡觉前，我就泡好黄豆，每天早上五点，准时被生物钟叫醒，因为担心吵到室友休息，我拎着石磨和泡好的黄豆，来到学校饭堂的一楼，那里还没有到早餐营业时间，而员工已经开始新的一天工作，他们要在早上六点半，准时把早餐供应出来，所以，这个时间段，对我来说，是“天赐良机”，有了佳地点，剩下的手艺活，不在话下。
我把黄豆研磨得又细又滑，煮出的豆浆，又香又浓，等室友差不多睡醒时，我就回到宿舍，用借来的电饭煲煮开，我单独盛出一份，剩下的，每个室友都有，室友们一闲下来，就拿石磨的事当乐子，自从喝上了原汁原味的豆浆以后，一个个“厚颜无耻”地围着我，要我第二天磨多一点……
07
就这样，我风雨无阻地给她送了足足将近3个月，可是，送去的豆浆，都被宿管阿姨喝了，因为宿管阿姨说，女友要把豆浆扔进垃圾桶，她见了觉得怪可惜的，于是，每次前去送豆浆，宿管阿姨都冲我抱歉地笑笑，然后，直接接过我手里的豆浆就喝上了……那感觉，真的让人很沮丧、很郁闷、很无语……可是，这都不是压倒我的后一根稻草。真正压倒我的后一根稻草，是在半个月后。
那天，是黄昏，我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我远远地见到她挽着一个帅气十足的男生在校园有说有笑地走过来，我站在树下，就这样失魂落魄地看他们走过去，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我知道，那是学校一个很有名气的，会写诗的帅哥，他追她很久了，他们走在一起的样子，真的好般配……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知道，到了我该“退场”的时候了，她已经心有所属，我不能再厚颜无耻地去骚扰和纠缠她，这是做人的底线。
08
石磨我送给饭堂的小刘了，她早就打石磨的主意，问我毕业后，能不能把石磨卖给她，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直接送给她，反正我以后也用不着了，室友们也闭口不再谈石磨和豆浆的事，他们知道我和女友“没戏”了。
转眼学期结束，毕业季来临，我悄悄地打包好行李，在宿舍墙上，贴了一张留言，然后，回到了长白山下的农村，我还没有想好，应聘什么工作，我想先冷静两个月再说。
09
有一天清晨，我照例骑着自行车，把从地里刚采集的新鲜人参拿到市场上去卖，在半路上，遇到一个背着旅行包的女孩，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在向路人打听什么。
我远远地看见那女孩，只觉得好熟悉，但是，我又不敢相信，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她这是去哪里？她前一天就已经到了我们镇上住宿吗？否则怎么解释她这么一大早就出现在这半路上……
我困惑不已，从自行车上下来，很，她已经看到了我，我们就这样隔着十多米望着对方，良久……良久……她突然扔下背上的旅行包，尖叫着扑向我……我把她搂在怀里，很紧很紧，生怕一松手，她又不见了。
10
许久，她抬起头来，问我: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如果不是我去找老师帮忙，查找你家地址，我们就再也见不着了，接着，她“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不知所措，很心疼，很想落泪，我很想问她，为什么把我磨制的豆浆，送给宿管阿姨喝，为什么要挽着那个会写诗的大帅哥的手，故意从我面前经过……她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用手指点一下我的鼻子，你呀……宿管阿姨，是我小姨妈，而那个会写诗的大帅哥，是我故意串通来气你的……
我摸着自己的头，不敢相信，连连问她，是吗？是吗……她毋庸置疑地点了点头。那天，她坐在自行车后架上，我们到了集市上，把人参卖了，到了中午，我们顶着七月炽热的太阳，回到了村子，所有人都知道，“张矮子”有一个“天仙姐姐”般的女朋友来了……
11
(下)
这年我24岁，我们结婚了，她比我大一个月，我们同岁，婚后，我们一起到了长春工作，她在一家商务酒店任经理，我则进了一家企业，在办公室谋了一份职员的差事。
婚后，我很宠她，捧在手心里，怕她磕着碰着，我想，像她这样一个天仙般的女孩，愿意嫁给我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如果我不宠她，不爱她，简直天理难容。
婚后，我也曾经问过她，这么多才子帅哥，为什么会选择我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她看了我良久，只说了一句话:爱就是爱，没有任何理由。我听了好感动，有种想哭的冲动，这句话，我在书上也看过，爱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12
都说上天是公平的，它给了我这个矮身板，却在其它方面弥补了我，给了我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美丽的妻子，给了我一个并不愚钝的脑袋，我十分地知足。我默默地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一生，好好地去守护她，回报她……
婚后，我主动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她上班，衣服已经熨烫好，她下班，热饭热菜已经等着她，她温言温语说一声:老公，你辛苦了，我就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这是掏心窝子里的话。
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父母着急，一遍一遍在电话里催，妻子说，她想先享受几年二人世界，再说，现在房子也没有，还住在她酒店提供的单人宿舍里，等两个人在这里立稳足，再考虑要孩子也不迟，我想想，妻子的话也在情在理。
13
可是，这种幸福与和谐的生活，只维持了不到3年，随着时间的流逝，彼此的棱棱角角，开始展现无遗，她的错，是婚前公主状态，婚后依然维持在公主状态，没有进行角色转换，我的错，是婚前卑微状态，婚后还是卑微状态。
她习惯了被我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稍有不如意，没有顺从她的意愿，她就开始使用冷战，每次都是我“投降”，百般哄她才能回归到正常，但是，好不了多久，又会故伎重演，后来，她发现这一招慢慢地失，就开始升级，从冷战升级到拒绝夫妻生活作为惩罚。慢慢地，我对这种“仰望式”的婚姻，感到疲倦不堪。
还记得，她闹得凶的一次，是因为我瞒着她，给父母寄了一千元回去，自从结婚后，她不愿意回去乡下，说没有地方洗澡，住不习惯，任我大小道理，讲到唇干舌燥，她都不为所动，我觉得自己好窝囊，好懊恼，很对不起父母，只能先给父母寄去一千元我的工资，因为我有小半年没有回去看他们了。
14
她知道后，认为我没有和她商量，整整半个月跟我冷着脸，拒绝我靠近她。我心里很难过，我瞒着她是我不对，我不断地向她道歉，并要她在存款中取出两千给她父母送去，她才破泣为笑。
难过的一次，是那天她说上夜班……结婚后，她一直不要我去接她上下班，刚开始，我以为她是因为怕麻烦我，怕我辛苦，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那天，我在家里左等右等，都不见她回来，担心她在路上不，就打了一辆出租车去酒店找她，这是我第一次以丈夫的名义，去找她。其实，她那天根本就没有加班，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谎，当时，我对大堂值班人员询问妻子在哪里，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把我当疯子一般看，因为他们的经理，我的妻子，她说她连男朋友都没有！
那天，她回来后，已经半夜，我第一次，不再起身嘘寒问暖。她既然如此忌讳我，觉得我上不了台面，那，当初，她为什么要和我结婚？这实在是让我匪夷所思。后来，我才慢慢地明白，有一种人，他们喜欢被人仰视，除了这点，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15
婚姻内埋藏着一根隐形的导火索，积压在心底的不满，像一个充满压力的气球，每天都在一点点地渗透进去，却没有得到及时地减压，慢慢地，压力就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尽管小心翼翼，但还是随着我公司裁员这一天的来临，我们之间这道“防火墙”被彻底地爆破了。那天，从公司回家的路上，心情很沉重，我在外面溜达了很久很久，因为公司的裁员名单中，有我的名字……
我第一次没有按时回家，走在深秋的马路上，凉风阵阵地吹来，落叶在风中翻飞，它像极了我的心情，我路过小卖部，买了一包烟，我从来都不会抽烟，为了妻子，为了我们的将来，我节省每一分费用，我想尽快给她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可是，现在，生活好像一下子把我打进了冰窖里。
我来到离家很远的江岸边，我点燃一支刚买来的香烟，学着其他同事抽烟时的样子，猛地吸了一口，禁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过了不久，只感觉头晕和想呕吐。我就这样，一个人从黄昏坐到夜幕四合才回到家中。
16
用钥匙打开家门，很显然，妻子早已经回来了，客厅里的灯光开着，厨房里冷冷清清，我走向房间，看到她在床上睡着了，气不打一处来：
“难道非要等我回来做饭给你吃吗，你就不可以自己学着做饭洗衣，整天只知道吃现成的，穿现成的！我也是个人，我也想有人关心，我也想体验下，回家有口热饭吃，有人放好洗澡水的日子……”我的话，充满火药味，这是我第一次，冲她发脾气。
她“嚯”地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瞪了我半天，然后哭着说：你竟然吼我……你竟然吼我……我知道已经后悔莫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打开衣柜，拎起包裹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她连夜回了她父母那里，她父母就住在五公里开外的小区里。
17
连续一个星期，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妻子那边静悄悄地，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连续几天都没有回来，第七天傍晚，我去接她，她躲房间里不出来，第十天，我又去接她，她还是不理我。半个月后，我撂下一句话：如果不想和我过了，就尽早分手，我也不拖累你……妻子从房间里冲出来，给了我一巴掌，我气不过，转身就出了门，任由岳母在背后长吁短叹。
我又在她单人宿舍里，等了她半个月，她依旧每天下班后，直接回她父母那里，我心灰意冷极了，我在离她宿舍很远的郊区，租了一间房子，我读大学时就考有驾驶执照，我不想再过朝九晚五的生活，我准备和我的同乡一起，去出租车公司上班，做一名出租车司机。
我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李，留了一张字条在饭桌上：如果你想好了，随时去办手续。然后，我把钥匙压在字条上，关上了门。
18
有一天晚上，大约是我搬离她宿舍后的一个多月左右，我在电影院门口的路边车上候客，电影散场时，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妻子，她和一个帅气的男人有说有笑地从电影院里走出来，我楞在那里半晌……
本来，我还在心存幻想，想妻子哪一天能够回心转意，但是，当我看到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时，我彻底地死心了。因为，那个男人，就是当年在大学校园里，追了她许久，那个会写诗的帅哥。如果当年，她是故意和他串通来气我，那这一次，也那么巧合吗？
当他们笑盈盈地走过来，打开出租车车门时，妻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把她身边的那个“伪君子”修理了一顿，进了派出所，赔了几千元，然后，婚也离了……
19
离婚后，我辞去了的士司机的这份工作，一个人南下广州，我送过快递，也做过装卸工，越苦越好，我想用劳累和辛苦，麻木自己痛苦的心，就这样，经历了半年多，心开始逐渐地平静下来。
离开长春六个月后，我又回来了，照样和同乡拍挡，在原来的公司开出租车。我很想去看她，想问她过得好不好，但是，又想到，我们既然已经离婚了，就不要再去打搅她的生活。几番犹豫不决中，有一次出租车经过她上班的酒店时，忍不住把车停了下来，然后，竖起衣领，找了一顶帽子，再戴了一副墨镜，我想，经过“乔装改扮”，她应该认不出我。
于是，我不慌不忙地穿过酒店的大厅，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拿了一张报纸洋装看着。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的影子，只得扫兴离去。
20
一周后，琢磨着她快下班时，我又“故伎重演”，当我等得快睡着时，听到有熟悉的说话声传进耳朵里，我全身震了一下，我以为，经过了这么久时间的沉淀，我已经能够从容淡定地面对一切，可事实上，当听到她的声音时，我依旧心跳加速。我移开报纸，寻着声音看过去……我楞住了……
她的样貌依旧没有多大改变，还是那么美丽，只是瘦了……她穿着的制服外面，罩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很显然，她怀孕了……这个发现，让我震惊不已，她怎么这么快就和别人结婚了，怎么可能……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天真地想，孩子……有没有可能……是我的……但是，很快，希望的火，就被浇灭……因为，不到一刻钟，一个男人的身影走了进来，是那个会写诗的帅哥，他小心地呵护着她，一起走出门外……
21
我把自己关在租住的小屋里，整整一个星期，我终于完完全全地失去了她，心蚀骨地痛……第七天早上，我昏昏噩噩地躺在床上，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是我的同乡，他掀开厚厚的窗帘，打开窗门，阳光渗透了进来，我清醒了过来……同乡把我从床上揪了起来，他说:如果你想做一堆烂泥，那你就继续醉生梦死，如果你想做个男人，现在就穿好衣服，进去洗脸刷牙跟我去上班。
父母不知道我们离婚的消息，也不知道我已经下岗的事，我已经一年没有回去了，他们打了多次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带着她，一起回乡下住一段时间，说他们养好了一头肥猪，还有鸡鸭，等着我们回去过春节，到时回程的时候，给岳父岳母捎带一些……我听了，眼睛好涩好痛。
第二年春天，我在妇幼保健院门口侯客，看到昔日的岳父岳母，还有那个男人，簇拥着她从门口走了出来，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新生婴儿，她瘦了许多，脸色也很憔悴，大概是因为刚刚生产的缘故吧，我想。
22
不久后，我回到了长白山下的农村，我没有再开出租车了，父母年纪日益见长，我是家中的儿子，理应挑起这个家。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陪同父亲一起种地，种人参。父母乡亲都知道了我已经离婚的事，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不久之后，有人开始给我张罗对象，我想，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和孩子，是时候，该放下一切，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我听从父母的劝导，婚姻和恋爱不一样，婚姻要落实到吃饭穿衣，找个会过日子的女人，才是正道理。不久后，我和同村的一个李姓女子成婚了，她和我一样，相貌平平，但是，朴实，勤快，善良，足够了……一年后，她为我生了一个儿子。
如今，我已经46岁，我和前妻分开已经19年了，她的孩子，应该上大学了吧。19年后，再看我和她的婚姻，或许，有快乐，但更多的是一种诚惶诚恐，就像抓在手心里的流沙，抓得越牢，流得越快。或许，我和现在的妻子，我们的婚姻没有第一次婚姻那样浪漫，但是，踏实、可靠、活得有尊严、我不用再绞尽脑汁想着新花样去哄她开心，我活得像我自己， 从来不需要再去仰望谁。
只是每当日落黄昏，我依然很惆怅，我总是站在门口，张望着那条通往镇上的路，想着当年，她背着行囊来寻找我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