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77年,80岁的郭子仪因病在府内休息。突然他的仆人告诉他:“大人,御史中丞卢杞到访!”郭子仪一听竟慌了,他立即命令陪侍在旁妻妾赶紧躲进后院,并说:“快躲起来!”
《资治通鉴》:时尚父子仪病,百官造问,皆不屏姬侍。及闻杞至,子仪悉令屏去,独隐几以待之】
郭子仪,是多次拯救唐朝的功臣,一位功勋卓著的大元帅,获封汾阳王,又为何会怕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而这,就要从卢杞这个人说起了。
卢杞出身不凡,乃是侍中卢怀慎之孙,御史中丞卢奕之子,左拾遗卢元辅之父。而无论是祖父、父亲亦或是儿子,都是品行中正、清正廉洁、忠君爱国之人。其中,卢杞的父亲卢奕更是因不屈服于安禄山,而惨遭虐杀。而奇就奇在,卢杞明明生在于忠烈之家,他本人却完全不是个东西。
卢杞利欲熏心,野心勃勃,一心只向往上爬,干尽了坏事。而他擅长的,就是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巩固相权独揽朝政的过程中,每一步都踏着其他宰相和大臣的鲜血。他擅长的事情就是陷害、排挤、倾轧、报复。宰相杨炎、张镒、御史大夫严郢、太子太师颜真卿等人,都先后死在他的手上。
其中,太师颜真卿更是卢杞的大恩人。然而为了攫取权力,卢杞仍然对颜真卿步步紧逼,意图将他排挤于外地。于是颜真卿愤怒地对卢杞讲了一段往事:
“你的父亲被安禄山传首至我所就职的平原,我是用舌头舔干净你父亲脸上的血,然后将之下葬。而今天,他儿子为什么就不能容我?”
听了颜真卿的激愤之言,卢杞赶紧向老太师拜谢。按照常理,卢杞应当对颜真卿感恩戴德。然而卢杞毕竟不是常人,他竟“恨之益甚”,也就是说“对颜真卿更加憎恨了。”【《资治通鉴》:卢杞恶太子太师颜真卿,欲出之于外。真卿谓杞曰:“先中丞传首至平原,真卿以舌舐面血。今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起拜,然恨之益甚。】
终,卢杞用谗言说动昏君,让80岁的颜真卿前去劝降杀人不眨眼的叛臣——烈。终,颜真卿果然因不肯服从于烈,惨遭杀害。【《资治通鉴》:恶颜真卿之直言,令奉使烈,竟殁于贼。】
回到郭子仪与卢杞的交往。作为一个屡遭奸臣陷害的老江湖,郭子仪一眼就看出卢杞不是个东西。因此卢杞进府后,郭子仪屏退自己的妇人,并对卢杞好言抚慰,给足了面子。
送走卢杞后,郭子仪才长舒了一口气。于是下属问郭子仪:“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怎么让“尚父”怕成这样?当年您生了病,文武百官都来探望,你也没说屏退妻妾。为何唯独对卢杞如此?”
郭子仪回答:“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卢杞不仅相貌丑,而且心思狭隘、险恶。左右妇人不了解此人,恐怕会忍不住嘲笑。若此人一朝得知,我们郭家恐怕要灭族咯。.”【《资治通鉴》:子仪曰“杞形陋而心险,左右见之必笑。若此人得权,即吾族无类矣。”】
郭子仪死后,卢杞果然得志,成为宰相。然而对于位高权重的郭家,卢杞却从不曾戕害,相反多有回护。因此,郭子仪的远见和眼光确实让人不得不服。因此,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评价郭子仪:
“子仪为上将,拥强兵,程元振、鱼朝恩谗谤百端;诏书一纸征之,无不即日就道,由是谗谤不行。尝遣使至田承嗣所,承嗣西望拜之曰:“此膝不屈于人若干年矣!”李灵曜据汴州作乱,公私物过汴者皆留之,惟子仪物不敢近,遣兵卫送出境。”
简单翻译就是,无论是宦官、奸臣还是田承嗣这样的藩镇叛臣,都对郭子仪保持了尊重。田承嗣可以不跪皇帝,但是面对郭子仪却不敢不跪。
郭子仪、卢杞以及颜真卿的故事,《资治通鉴》记载得很清楚。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秀木”想在疾风中生存,其要点并非高而硬,而是要有韧性。有了韧性,无论被风压得多弯,终还是会屹立不倒。宁犯君子,不犯小人。正是因为郭子仪具有高人一等的情商和能屈能伸的韧性,才能左右逢源,做到“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疾,穷奢极欲而人不非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