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快感，厚重的寓意——读王蒙小说《悬疑的荒芜》
久违了，王蒙的小说！
读了王蒙的《悬疑的荒芜》，不写点文字都不行，跳出的题目是：密集的快感，厚重的寓意。
先说快感。
从作者自白里，王蒙脱稿后快感的文字里就开始了，比读那些硬着头皮看的文字舒服多了，看着看着，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啦。真真假假中，应和着王蒙的妙哉，“只有写小说的人才有这样的福气。把一个触霉头的过程当成宝贵的稀有金属，用来锻造一只独特的指环或者项链”，还有那位年轻人说的，“你们写小说的人真好啊，你们（的经历）嘛也不会糟蹋”，双关的含义，简直不跳起来都不行啦。
小说写的是一桩失窃案。介入失窃案前的文字，简直就是王蒙生活琐事的糊涂账，读着、读着，还以为作家老了，在倚老卖老，把自己活动当内容滥竽充数，当为小说零件了；读着、读着，却快感丛生，读出了活动背后隐藏的意味，以及他趣味风生的议论。总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间，小说主人公老王——抑或王蒙，赤裸裸地登台了。这是一位名人、上了作家收入排行榜的富人、住进威尼斯别墅的阔人。这样一位人物的家里被盗了，那还了得啊！派出所及时而又尊重主人意愿的出现了，涉及到的物业公司也不得不介入了——当然关于这些部门，依然不乏阅读的快感材料，其快感延伸至其内部或深处，时时处处趣味横生。拉拉杂杂地一一记录现场的狼藉，阅读的快感与对王蒙小说写法的怀疑，跳荡交织在一起，终于牵扯住另一位主人公——窃贼。
他压根儿就没出场，全是虚写的，却从拉拉杂杂地叙述中生动起来。起先以为王蒙在借写小说炫富，名人的字画，高贵的礼品，价值不菲的贵重宝藏，等等等等，窃贼却全没光顾，也没有损害破坏，他眼里瞅的是现钱。女佣的一千多元钱和两瓶茅台酒被盗了，窃贼不知庐山真面目，在藏金纳银的别墅里，只拿走了一枚小钱两瓶酒。其无知、没眼光、不懂价值的井中之蛙的可怜形象，从虚写的侧面站立起来了。失窃案引出了业主之间的矛盾，引出了像失窃案那样不了了之后，残留的荒芜的另一家别墅，那里留下了更多的悬疑。生动的叙述中，夹杂着风生的议论，无不洋溢着引人入胜的快感。有的指向机制体制，有的直接指向为人民服务的母题。为人民服务的人，很难被人民承认、认可；为人民服务的人，比一般人民高得多，口袋要鼓得多，房子要大的多，银行存款要多的多；为人民服务的人的住地，人民是很难进去的，除非采取盗贼的方法；而且，人民为为人名服务的人服务，不比为人民服务的人为人民服务少，如此等等。无不发人深省，又紧紧贴附着小说的主干。一直到小说结尾，还谢绝送茅台酒压惊的好友，快感以至快到了后。
再说厚重。
王蒙此作阅读的全过程，时时处处让人忘记了是在读小说，好像是在看他的家庭事件资料。这种紧贴生活、夹述夹议、以实寓虚的写法，在王蒙几十年前的小说《春之声》、《坚硬的稀粥》等已运用得很娴熟了，此作更是宝刀未老，触及现实之准之深，读后获得了大快感。
贫富差距之大——被盗的家室诸物的在破案过程中一一细致陈述，与被盗的钱与酒虚写的窃贼可怜的那点眼光，已经形象描述得淋漓尽致。发人深省的不仅仅是小区内部的，业主目光的短浅，物业管理的虚设，住户之间的冲突，公安、法院、新闻等部门与实际的种种脱节，而且涉及到当今社会的管理体制、人生幸福的物化指向、一味向钱看的大众心态，而且寓意极深的揭示出：富人的别墅、生活、享受，与穷人之间的矛盾，威胁着天堂的倾垮，亵渎着法律的尊严，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矛盾，从根本上干扰着社会的和谐。解决贫富差距，消除窃贼那样颠覆破坏性力量，以免出现更多的悬疑的荒芜，已经成为摆在现实面前的当务之急。
小说毕现作家王蒙寓言寓意背后强烈的责任感与深刻的洞察力，以及形象化的思考，老道的笔力。
小说是什么？小说和社会的关系怎样摆？小说应该怎么写？小说怎么写好新时代的人物形象？在小说越来越脱离人民大众，越来越倚重于消遣娱乐，越来越边缘化的的今天，王蒙的新作小说《悬疑的荒芜》，无疑是一次很好的尝试与回答。在加强文化建设的当儿，不能不说是一次成功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