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半僧半俗,对诗歌的痴迷达到了忘我的境地,语言清淡朴素,意境幽深险僻。生活的贫困和经历的坎坷养成了其孤僻冷傲的个性。所交往的大多是尘外之人,曾感叹:“了解我平素心愿的人,只有终南山紫阁峰、白阁峰众山峰上的隐者罢了。”
贾岛(779~843年),字阆(láng)仙,自号“碣石山人”。作诗喜苦吟,讲究字句的推敲斟酌,人称“诗囚”,又称“诗奴”。他与孟郊均为的苦吟诗人,苏轼称之为“郊寒岛瘦”。
贾岛是唐代范阳郡人。唐代的范阳郡,包括现在的河北、北京等地,古称幽燕之地,这里英雄豪侠慷慨悲歌,成了传统的风气。安禄山、史思明据此而叛,把一个盛世唐朝折腾得死去活来,也确实令人悲叹!
贾岛虽出生卑微,也想靠读书改变命运。多次参加科举考试,但命途不济,屡不得志。加之穷困潦倒,连生活都无以为继。31岁的时候,贾岛只得在幽州法善寺落发为僧,取名为“无本”,即无根无蒂、空虚寂灭之谓也。也许,贾岛并没有青灯古佛孤老终身的想法,只不过是为生活所迫。这个问题解决之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的云游生活。
凭着和尚的官方度牒,沿途寺庙都可以免费吃住,贾岛一路漫游,来到了东都洛阳,看这里商业繁华,人流如织,高官显宦随处可见,贾岛就暂时停住了漫游的脚步。不过,洛阳令对和尚并不怎么友好。为了维护国际大都市的形象,这位洛阳的高长官下令:和尚不得沿街化缘;中午之后和尚不得出寺。贾岛住在寺庙,化不化缘倒不打紧;不准出寺,对于要时常出去体验生活的诗人来说可就恼火了。气愤之余,贾岛就开始写诗发牢骚:牛和羊晚上都可以自由地回家,咱们出家人连牛羊都不如!
此次不留爷,自由留爷处。贾岛又开始云游了,东都不行就到京都,这次他来到了当时全世界繁华的城市——长安,并住在青龙禅寺。不过,从内心来说,贾岛仍然是一位诗人。虽然披着袈裟,伴着青灯佛经,但他心中涌动的仍然是对诗歌的痴迷,甚至也有对功名的冀望。当他沉浸在自己的诗歌世界的时候,神游万仞,就算是王公贵族站在面前,也视而不见。
贾岛曾经骑着跛驴,打着伞,在大街上穿行。当时秋风呼啸,落叶纷飞,他不禁吟诗一句:落叶满长安。吟出之后,心中也是一喜,并急急地想与之对应的句子。冥思苦想许久,不得其然,忽然灵光一现,想出了其对句:秋风吹渭水。贾岛高兴地手舞足蹈,忘乎所以,在大街上纵驴奔驰,不想居然冲撞了时任京兆尹刘栖楚的仪仗队,结果被抓起来关了一晚上。
放出来的贾岛并没改掉其痴迷诗歌的习惯。这一天,他又骑着跛驴去拜访友人李凝,结果李凝外出,无缘得见,不过贾岛却因此写了一首诗,其中有两句为“鸟宿池边树, 僧推月下门。”写好之后,他又觉得“推”字不如“敲”字好,一会儿又觉得“推”更佳。沉吟之间,一个人用手反复地做推敲之势。旁观人都觉得此人奇特,不明所以。贾岛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推敲”之中,信驴由缰,宛如进入无人之境,结果又冲撞了现任京兆尹韩愈韩退之大人的车驾。左右一拥而上,把贾岛拉到韩愈面前问罪,还好,此京兆尹非彼京兆尹,韩愈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后,不但没治罪,还帮着贾岛“推敲”诗句,思索良久后,说:“敲字更好!”说完后,与贾岛并辔而行,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个骑着瘦弱跛驴;一个是管京城治安的高官,一个是孤苦无依的和尚,彼时情景,应该也颇有趣吧!
一番交流之后,韩愈觉得贾岛很有才干,与之结为布衣之交,并叫他还俗参加进士考试。为了让贾岛早日高中,韩愈还传授了他作诗的技法。这样,贾岛荣幸地成为了韩愈的弟子。
在韩愈的提携下,贾岛经过几番努力,终于考中进士,并寓居在法乾寺僧人无可的住所,无可是贾岛的堂弟,也擅长作诗。
有一天,唐宣宗微服出行到了这里,听到钟楼上有吟诗的声音,就信步登上去,看到贾岛书案上有诗卷,就拿起来看。贾岛不认得这个人,见此情景,变了脸色,捋起袖子,夺过试卷,斜眼看着宣宗说:看先生衣食华美,哪里需要懂这个!唐宣宗没说什么,就自己下楼去了。不久,贾岛得知来人竟然是当今皇上,害怕,就伏在皇宫阶下等待治罪,宣宗并没有治罪的意思,了解情况后让贾岛去做了遂州长江县(今四川蓬溪)的主簿,这时,贾岛已经58岁了。三年后,贾岛任职期满,迁任普州(今四川安岳县)司仓参军,后来,竟然染疾卒于任上,享年65岁。临死的时候,家里没有一文钱,只有跛驴一头,古琴一张而已。后人辑其诗歌,编为《长江集》,录诗390余首。
贾岛面貌清瘦而神情雅致,信奉佛教,喜谈玄理。结交的朋友多数是尘世外的高人隐士,现实的不顺及贫困的生活养成他孤僻冷漠而内向的性格,诗歌可以说是他一生追求的挚爱。每到除夕之夜,贾岛必定会把一年所作诗歌拿出来放在几案上,焚了香,拜上两次,并洒酒在地祷告说:“这是我一年来的苦心啊。”然后举杯痛饮放声唱歌才罢休。
其实,贾岛的诗在其生前就有不少欣赏者,作为文学界的扛鼎之人的韩愈就是其中之一。其后,晚唐诗人李洞,把贾岛作为自己毕生仰慕的偶像,并把贾岛做成铜像,戴在头巾里,每天持佛珠念“贾岛佛”千遍。遇到喜欢贾岛的人,他一定书写贾岛的诗赠送,并反复叮嘱:此无异佛经,归焚香拜之。还有南唐诗人孙晟(shèng),也画了贾岛的像挂在壁上,朝夕拜祭。贾岛生前信佛,身后被人称做佛,也可堪称圆满吧。